第两百三十一章祥瑞之兆
此时,芝岚痛苦地躺在单独的榻上,面色煞白,唇畔发青,羸弱平铺在其容颜之上。一层榻帘笼罩着她,只有太医能见其今时姿容。
外头站着一群同样焦灼的臣子,尽管他们曾经与芝岚闹过不少矛盾,但而今的芝岚好歹也是皇后,无论是出于礼仪,还是为了打探小皇子的安危,他们无疑都要绽露出一副踌躇忧惧的容颜。
待太医看诊完毕,出殿的他顿时被团团围住。
“如何了?太医。皇后与皇子的伤情究竟如何?殷国的血脉可保住了?”
“放心吧,诸位大人,皇后与皇子皆无虞,殷国的血脉勉强保住了,不过还得要皇后娘娘日后记得保重身子,多多注意饮食,二人才能更快康健起来。”
此言一出,人群中的易之叙瞬即流露出惊异的面貌,他实在没法理解一个大出血的妊妇究竟是怎的将身子保下的,这实在匪夷所思,毕竟皇后才仅有一月余的身孕啊。当然,除却他以外,诸臣皆对皇后与皇子齐齐安康无虞的现状倍感震颤,不过他们不像易之叙般居心叵测,因此都还是对此现状抱以欣慰与安心。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殷国的血脉能保住便是太好了!”
“是啊!都是福祉深厚的人啊!”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与小皇子皆是有福之人,小皇子能大难不死,必证明他的出生会为天下带来祥瑞的征兆,也会为我们殷国大地带来福气与恩泽,这是吉事。”
燕祺冷不丁地冒了出来,骤然道出这冷不丁的话语。
其言落,但见其余光忽向人群中的潘岁瞥去,潘岁心领神会,登时应声附和起来。
“是啊!这可是天大的吉兆!我们殷国来日必将顺风顺水,百年安康啊!未出世的小皇子定然是上苍派来赐福予我们殷国大地的!”
丞相的言辞落地,周遭忽群起响应。
“是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寻常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小皇子大难不死,岂不是天下苍生都能得到福报!”
终于,经由燕祺的一番‘撺掇’,一件叫人惊异的怪事终成了日后人人口中的佳话,来日太子的祥瑞注定会牵引起整片殷国大地的福祉,无论如何,至少在百姓心中,他们自然而然便愿意盼望着小皇子的出世,还未降临世上便能得到诸多民心,燕祺的确要感激此回谋害之事背后的主谋。
他将眸光短暂地瞥向人群中的易之叙,易之叙仓皇地绽露出与旁臣一般的欣慰笑意。见状,燕祺眸中的情绪更为笃定了。
待将太医与诸朝臣送走,燕祺复又回到了寝宫中。
此时,芝岚的脸色很是不好,非但因为身子有伤,更因燕祺的到来而致其心绪不佳。
“怎的?皇后娘娘似乎极为不愿瞧见在下?”
“本宫哪里敢啊,一个敢伤皇后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看来日后本宫得避着你走了。”
“皇后娘娘,您可不要是非不分,此回可不是在下伤的您,是您自己伤的您自己,匕刃在您的手上握着,捅也是您亲自捅的,您可不能将所有罪愆悉数怪罪到在下的头上啊,在下可担待不起。”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仍旧维持着往昔对峙时的火热架势。
今时的芝岚始终觉得腹部隐隐作痛,失血后的她可没这心力与眼前人继续争辩,因此挥了挥手,便见她不耐地叩问道:“好了,本宫不愿与你过多置喙。不过,这太医的嘴你是何时封的?你的手脚倒还颇为麻利啊。”
“多谢皇后娘娘的美誉。在下自然要提前做好准备,不然如若什么事都等着您来处理,今时这皇宫早已换了主人了。其实在下于您道出怀有大殷子嗣的那一夜,便已然买通了太医,为的就是日后人心惶惶,想要验您真身。”
“哼,那本宫便在此多谢你了,如若此回没了你,本宫还当真不知晓该怎么做。”
“皇后娘娘不必谢在下,在下所做的这一切与您毫无关系,只是为了还未苏醒的陛下罢了。”
寡情的神容恒久地凝固于男子的面庞上,芝岚嗤之以鼻,口中再没了谢词。
忽而,燕祺蹙起了眉,容颜惊掠过一层严冷。
“对了,皇后娘娘,有一件事在下忘了叮嘱您,您一定要好生提防着十皇子,日后如若没有大事,便莫要再出去走动了。”
“你是说……此回的事情是十皇子一手所为?”
“除却他还能有谁人?”
“除却他还能有许多人,毕竟有不少双眼睛都在盯着皇位呢。”
“可能做出这一件蠢事的只有十皇子一人,他的能耐也就如此了,没有人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公然陷害当朝皇后,今日那阶梯上头一定事先洒满了油吧?”
“应该是油,本宫就是因脚底打滑才摔跤的。”
“所以皇后娘娘日后还是提防着十皇子为好。”
“那此回可有证据指向他?”芝岚眉目严肃,强忍着身躯不时袭来的痛楚叩问道。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毕竟防人终不是什么易事,不如从源头上切断日后的祸患才是万全之策。这一回那易之叙敢要子嗣的性命,下一回可就是自己的性命了。
“证据倒还是没有,虽然十皇子蠢笨却也至于蠢笨到不打自招的地步,为了防止日后被人查出真相,今时他一定早早寻好了替死鬼。不过在下还是会尽力彻查的,尽量将真正的罪魁祸首揪出来。”
“好,那便有劳你了。”
不久后,皇后肚中怀有祥瑞的传闻便迅即传至于殷都各地,百姓闻之自然欣喜,当然,这一切都是燕祺的功劳。
易之叙此回的谋害不但没能要了子嗣的性命,甚而还叫这位未出世的小皇子收拢了一片民心,如今人人都盼望着尽得福祉的小皇子快些降临到世上来了。
清舞楼亦得知了此传闻,不过李隼屋阁的气氛却始终低沉。
这些时日,因当初被芝岚于宫外好生羞辱了一顿,李隼的心绪一直不佳。他确乎将芝岚的决绝之词听进心底了,尤其是在酒醒之后,那些携带着寡情的光景更是历历在目,李隼怎的也摆脱不了。
都说李隼爱恋芝岚只是为图一时的新鲜罢了,到底李隼素来与女人走得亲密,而芝岚亦是此处的掌事,因此二人间的关系暂且还不会被世人怀疑。就如同姐姐照顾弟弟般,没人觉得他们二人日后能成真,更没人察觉李隼对芝岚的情感其实早已逾越了姐弟间的关怀。从前,至少李隼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当芝岚道出那番决绝言论并将宫门紧紧闭合后,李隼忽觉自己的命运与芝岚的人生便要就此分隔了。这等莫名的失落与痛苦搅扰着他的心扉,不曾有停歇时,一想起芝岚日后会为旁的男人生子,李隼便整夜难以入眠。
清舞楼的人似乎都察觉出李隼异样的端倪,从前喜欢四处扯闲的李隼却在连续的日子中将自己锁在屋里头,无论外头的人怎么叫门,他永远都是那句话:“我乏了,不想出来,让我一人静一静。”由于当夜的事情不曾闹得沸扬,因此旁人便也不知他低落的心绪因何而来,然而了解他的人都能大致揣度到,兴许是因曾经关怀他的岚姐姐离开了清舞楼,所以他才一时没法适应。
诸人都将李隼下意识地视为没长大的孩子,可无人能窥探出他今时真正的落寞所在,李隼早已将芝岚看作心上人了,而非心上的岚姐姐。
“隼儿,是我,玉烟。”
此时,外头再响起叩门音,躺在榻上的李隼登时不耐地回答道:“我想一人静一静!你别来烦我!”
秦玉烟不知于这数载中被他赶走了几百回,因此今时便也愈发‘厚颜无耻’地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