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阴云(8) - 深宅活寡 - 许开祯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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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阴云(8)

第17章阴云(8)

半天,院里响过来一声闷响,是公公关睡房门的声响。灯芯知道,公公要睡了。可,他把自个儿唤来,又问了半句话,扔这里,到底做甚?  油灯扑儿扑儿的,映出她纳闷儿的脸。

灯芯回到西厢时,已是后半夜。男人命旺抱着枕头,嘴里叼个猪尿泡,呼呼睡了。睡得很踏实。灯芯有气无力地在门框上靠了一会儿,走过去,掀起被窝,摸了一把,男人的下身硬着,烫手,却没流。她松了一口气,一软身子,倒在了炕上。

月光明明的,打窗里泻进来,映得屋子一片蒙蒙。

如果没猜错,公公是默许了她,就是说,公公把她扔上房里,是让她接着看,看所有的账,不只南山煤窑,还有油坊,还有水磨,还有院里的一应开销。

可他咋又不明说?

要是猜错呢?要是公公反其意而为之呢?幸好,自个儿啥也没看,啥也没动,就那么一直站着,实在站不住了,坐条凳上,坐到了现在。

灯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公公的心思,实在难揣摩。

后来,她索性跳下来,穿上鞋,又往上房去。月儿淡下去,让一团云遮了,院里黑魆魆的,瘆人。灯芯步子迈得轻,迈得怯,生怕弄出响动,把自个儿先吓了。

快出长廊时,突然看见一黑影儿,就在正院,就在上房门前。灯芯静住了,屏住气儿,细望。是公公,一看那影儿,就不会是别人,高高大大,一身威严。他也没睡,这深的夜,他立院中做甚?

灯芯愣怔间,就见公公忽地跪下去,跪在了黑柱下,黑油油的柱子,一下就把公公的影儿给遮了。半天,公公一动不动,就那么跪着,跪在黑柱下,跪得神秘,跪得令人匪夷所思。

院里似有响儿飘出,像是老鼠打洞的声音,窸窸窣窣,又像人挖什么的声音,哧儿哧儿的,像是用了不少力,却又小心得不敢弄出半点响。灯芯的心越发提得紧,吓得气都不敢出。公公这般神秘,在倒腾什么?那根黑柱子下,到底藏着什么?

片刻,公公又出现了,这次是弓着腰,手里像拿着什么,定是刚从柱底下取出的。他走过来,朝灯芯藏着的方向走,吓得灯芯魂都没了,要是让他撞见,这深更半夜的,咋个交代?

还好,公公走了几步,停下,停在院正中,那儿有棵树,一棵从南山移来的柏,虽是移来十几年,却一点不见长,却也不死,四季就那么泛着淡绿。公公在树前跪下去,跪得很虔诚,地上画了个圈,然后噗一声,手里的洋火着了,借着洋火窜出的光亮,灯芯望见,公公手里拿的,是一道符。

再回到西厢,灯芯说啥也睡不着了,大瞪着双眼,望住屋顶。

这个夜晚公公的神秘举动,让她百思不得其解。黑柱,埋在地下的符,还有最后树下跳起的荧荧鬼火,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会不会跟自个儿有关?

8

后山中医刘松柏终于配好方子,他专程去了趟凉州城,跟吴老中医商讨了一晚上。就在他打算配药的这天,菜子沟刚刚得了儿子的草绳男人找到他,先是道了谢,接着就把下河院少东家命旺的病症说了。

草绳男人说:“自打停了药,命旺的症状跟先前一样了,天天得吮奶,这阵儿连穿衣都不会,夜里还抽风,一抽就吐白沫,跟羊痫风似的,甚是吓人。”

中医刘松柏忙问:“下面那物儿哩?”男人有点儿害羞地挠挠头,说:“倒把最要紧的给落了。下面倒是没返,次数少多了,几天一回,淌的不是太多,只是东西还天天硬。”

刘松柏心里说,不硬麻烦就大了。

中医刘松柏客气地请草绳男人住下,好吃好喝招应了顿,吃得草绳男人甚是不好意思,一个劲说:“你是我恩人哩,反倒让你招应我。”

说起来,刘松柏真是草绳家恩人。草绳男人也跟管家六根一样,为生不下儿子的事急,草绳嫁过来好些年,连生了三个丫头,再要生不下带把的,怕又是一个断后鬼,让人骂断脊梁骨。不过,草绳男人信刘松柏,早在灯芯没出嫁以前,三天两头就往后山跑,来了就问药吃,刘松柏也是拿这事上了心,尽心尽意地调理。

四次刚怀上,草绳男人又提着心来,左问右问,好像只要刘松柏说一句带把的,草绳肚里的就会变成带把的。中医刘松柏也真敢说,当下拍着胸脯说:“这次要是有错,你把我的祖坟挖了。”一句话吓得草绳男人再也不敢来了。若不是灯芯托他给爹暗中传话,悄悄往沟里送药,怕是这辈子,他都不敢见中医刘松柏。担惊受怕过了几个月,没想,大雪落下的那个夜晚,草绳生了,一看,妈妈呀,差点儿没乐死!

至此,草绳男人纵使跑断腿,心里也不敢有半个怨字。他巴不得多找个机会答谢一下恩人哩。

刘松柏没工夫跟他客套,连夜把药配好。这次是面子药,不用煎,开水冲服就行。次日一早,跟草绳男人一一交代了,才放心地让他走。

按照吴老中医说,这病有两种可能。一是先天性痴傻,加上肾虚,这病没救,淌死为止。再就是小时受过刺激,乱吃了啥也说不定,这病能治,但很费心血,而且一定要把脉把准,把病人的口忌住,不该进的绝不能乱进。再者,吴老中医捻着胡须,半天沉吟道:“你我都是为医的,说出来你也甭见怪,你得跟你姑娘交代好,千万,千万……”中医刘松柏连忙点头,再三说早就交代好了,她不会不听。

光听不中用,吴老中医忽然沉下脸:“这号病,她得做足五年十年守活寡的准备!”

吴老中医话虽难听,但在理,中医刘松柏绝无半点计较。打内心里,他相信吴老中医说的后者。命旺三岁时他给把过脉,那时妹妹松枝还在,妹妹松枝也确曾把希望寄托到他身上,可惜了,妹妹松枝寿太短,要是她多活些时日,命旺也不会成这样。按那时的气脉,命旺绝不是先天的,娃儿虽说三岁了还不会说话,但气血两旺,不像先天有病。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娃小时受过刺激,或是吃了不该吃的,而且吃的时日绝不会短!

中医刘松柏心里猛就掠过一道凉气。

阴森森的下河院,再一次跳入他脑中。一想那深不可测的大院,一想院里那些个腥风血雨的事,中医刘松柏的心简直要让黑腾腾的云给压住。

当夜,少奶奶灯芯就收到爹的药,她把爹捎来的话一一记住了。草绳男人说完,深深叹了口气,顺着草园子后墙快快消失了。灯芯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心里,竟比白日里重了许多。刚摸进门,迎头就撞上出门寻她的奶妈仁顺嫂。

奶妈仁顺嫂是奉了东家庄地的命令四下寻她的。自打被中医李三慢夺了身子后,奶妈仁顺嫂像变了个人,整日里乌着个脸,一句话不说,就算见了东家庄地,也打不起精神。东家庄地先是以为她染了啥疾,还好心好意跟她嘘寒问暖,没料她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把东家庄地惹恼了,也给惹急了,教训道:“瞅瞅你那死相,贼偷了,强盗抢了?脸拉二尺长,给谁看?我见不得人给我墩脸子!”奶妈仁顺嫂一难过,没头没脑地就说:“嫌我脸子难看你给剁了,砍了,我倒舒服些,就怕你也嫌脏,不剁哩。”东家庄地听得一阵雾,却又分明感觉这话里有话,再问,奶妈仁顺嫂就咬住嘴,死活不吐一个字,只是个哭。

东家庄地啥没经见过,一看奶妈仁顺嫂反常到这个份儿,就知她遇上了不寻常的事,但他把疑惑压心里,嘴上,仍旧该骂骂该暖暖,跟平日没两样,背后,却在悄悄留意。

东家庄地是到西厢去看儿子命旺时发现屋里没人的。白日里他忙,没顾上看,本来他都坐在了上房里,想把过年的事及早打理一下,这都眼看着要进腊月门了,年货的事还没顾上往脑子里去。屁股还没坐稳,他忽地又想起儿子命旺,这才踩着黑过来。一进屋,见四下空荡荡的,没个人影,放开了眼睛找,命旺也不见,急了,冲正院里就喊:“人呢,人死哪儿去了?”

奶妈仁顺嫂和丫头葱儿闻声跑来,就见东家庄地正倒撅尻子,在箱子底下扒拉。少奶奶灯芯的两只陪嫁箱子本是拿条凳支起的,下面二尺高的空闲地儿正好用来放杂物,没想到少东家命旺给钻了进去,手里抱个猪尿泡,吮得津津有味。

奶妈仁顺嫂还没说完,少奶奶灯芯吓得早已面无血色,出门时她还特意给命旺多压了床被窝,怕他冻着,没想……

“快,快走呀,还愣着做甚?”奶妈仁顺嫂喊。灯芯刚要拔腿,忽又记起怀里揣的中药,忙说:“你头里走,我这就跟来。”奶妈仁顺嫂正疑惑,少奶奶灯芯一闪身没了影。她心里也恨恨的,是对那猪尿泡的恨。怪不得这么长日子不让她陪睡,还以为她舍得自个儿奶了,还以为……谁知,她会想出这么损的招儿!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西厢,东家庄地的脸早已气成一片血紫,声音更是骂得雷吼:“野掉了,反掉了,跟我唱上空城计了!”灯芯忙赔着不是,快快夺过命旺手里的猪尿泡。

“滚开!”东家庄地一把扯过儿媳,将她摔到了炕下。眼,瞪住奶妈仁顺嫂跟丫头葱儿,说:“哪儿来的?”

奶妈仁顺嫂双腿抖着,她哪晓得哪儿来的,自个儿还不知找谁问个明白呢。她一见命旺拿这脏的东西当奶头吮,就觉得有人拿她当猪哩,不,猪都不如。她一对奶大命旺的白生生的奶子,如今竟比不了臭气熏天的猪尿泡,心里这苦,哗就出来了。没容东家庄地再问,她忽地就梗起脖子,冲庄地喝:“我长的,我偷的,我拿来害你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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