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张磊回到了沙市,比申大浩早到三天,这也是计划中的一个细节,无数个细节构成了捕捉麦穗儿的完美计划。
在蓝河,张磊说:“我先回去几天,为你回去做好必要的铺垫和准备。”
“好。”申大浩说,“我交代一下工作。”
申大浩是副局长,分管刑侦,手头正办着一个案子,需要移交,去沙市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沙市的情况他清楚,这个案子更为复杂。
“萧局给你安排了水利宾馆。”张磊说,“你住303,隔壁的304住着我们的人,他们随时增援你。”
“我下火车直接去哪儿。”申大浩说。
张磊讲安排,他说:“你到后的消息,萧局指定人透露给麦穗儿,说你给一个女孩来扫墓。然后你呆在房间里,外边的事,由我们来做。”
申大浩的心飞回到故乡的墓地,在那个壮烈的女孩坟前,他要献上她生前喜欢的紫玫瑰花。
“生活就是爱。”田晴重复一个诗句。
田晴爱生活,爱世间的一切,白天、夜晚、山石、树木、小鸟、云和雾,她的生命长度只有二十二岁,是一伙恶人制造的悲剧。
“我给田晴扫墓。”在研究以什么理由回沙市时,申大浩说,“我早该给她扫墓。”
张磊心里清楚那个死去的女孩在他心里的位置,他说的是心里话,任务完成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墓地去看她。
“我去看看她,差不多有四年没见她,应该去看看。”申大浩语调充满伤感,眼神是深深的忧戚。
张磊看到一次分割,枝条和叶子的分割,强暴掉下的叶子很新很新,看来让人忘记刻骨铭心的事并非易事。
“她的死与麦穗儿的出卖有关。”申大浩自始自终都认为四年前,由于麦穗儿的出卖,才使田晴落入魔掌,才有了悲惨的结局。
也许,坟墓里的人阳光下的青草那样安详,没有任何欲望,一个生命没有幸福和痛苦,才是美好的,因为幸福无限,痛苦极度。
归来的火车上,张磊这样想着。他手捧一本书读,是蒲宁的自传性小说,咀嚼大师的话:在这个莫名奇妙的世界上,无论怎么叫人发愁,它总还是美丽的……
“可是许多人永远看不到美丽,例如田晴。”张磊深为那些遭暴行夺走生存权利的人们惋惜。
张磊拎着只咸水鸭回到专案组驻地,说他回趟老家,带回家乡特产正宗咸水鸭,天知道他的家乡产不产咸水鸭,就像满街是土渣饼,谁说得清哪个是正宗。
“张队鸭子很好吃。”王芃分只鸭子大腿,赞道。
“不能叫张队鸭子,是张队家乡的鸭子。”孙学民半开玩笑地说,“王芃,你知道鸭子的特指吗?”
“谁不知道啊,男……”王芃倒没羞涩那个话题,说,“男人到了这个份上,活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挣钱嘛。”孙学民说。
“瞧,吃鸭子你们就借题发挥鸭子,要是吃老虎,还联想什么?”萧剑锋加入玩笑行列。
“谈虎色变。”刘晓天说。
“萧局,老虎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谁敢吃呀?”王芃说。
“哦,我倒忘了这个茬儿。”萧剑锋说。
大家说笑一阵,消灭了一只鸭子。
一只小鸟在窗外老山榆树上嘹亮地唱,每个人外表轻松,内心都在薄薄的冰面上行走,相对的谨慎。如果在他们中间挑出一只小鸟,那就是王芃,捕捉麦穗儿的计划还没传达到她,四名刑警在她眼里,就是快快乐乐地吃张队鸭子,无拘无束地开玩笑。
没有心理负担,就如没浸湿的棉花,轻飘而自由。
“我记得有一段太平鼓词,”王芃完全把专案组的午饭当作平常的午饭,饶有兴趣地吟那段鼓词:
你也高来我也高,狸猫倒把猛虎教。
穿山跳涧都教会,猛虎变脸要吃猫。
猛虎要把狸猫撵,狸猫上了柳树梢……
“猫留一手,没教老虎上树。”张磊说。
王芃接下去道:
猛虎跪在溜平地,叫声师傅你听着:
穿山跳涧你都教会,上树的方法你咋没教?
狸猫这里忙回话,叫声徒儿你听着:
教徒不教无义之徒,教成之后还想吃我狸猫。
愉快的午餐后,各忙各的工作。孙学民对刘晓天说:“有人看见马疯子鼓捣药。”“谁是马疯子?”张磊问。“换肾的是革委会马主任……”孙学民简单讲了那个尘封旧案。
药?孟长安死于杀手的毒药,刘晓天说:“这条线索挺重要。”
“萧局,我俩去查。”孙学民请示道。
“学民认为有必要,去查吧。”萧剑峰批准。
他们一起走了,坐汽车走的。
萧剑锋和王芃谈话前,杀手只是一种概念,或一个词汇。这个杀手确实存在,就藏在某个角落里,像条蝰蛇躲避太阳而藏在阴暗处。
“王芃,假如我告诉你,杀手就在你身边,或是你的最熟悉的人,你将怎么看。”萧剑锋要做些必要的铺垫,说。
“萧局,你怎么开这种玩笑啊。”她权当玩笑。
“你认为是玩笑。”
王芃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