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南姜
凤仙居里,已是天黑。一桌,一紫砂壶,两人。
一人举起面前的茶杯,嘴角噙笑地望着楼外天色,笃定道,“南叔,他们不会来了。”
“再等等。”
南烬尘看了一眼小竹,视线突然落及在小竹挂着黑玉佛珠的手腕上,轻声赞叹道,“这佛珠很衬你。”
小竹闻言一双雾蒙蒙的浓眼,眼神慵懒地轻笑,并不接话,只是看着南烬尘。
一阵默声过后,小竹一只手枕着桌案,另一只手玩着手腕间的佛珠,嘴角挂起一抹细微不易察觉的笑意,是不是看一眼南烬尘。
“三皇子最近可有吩咐?”南烬尘等得有些无聊,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小竹,闲聊着,“他最近与我们倒显得疏远了些。”
“自是,南叔也不知三皇子的目的么?”小竹停下指尖摩挲佛珠的动作,殷勤地立身提袖,给南烬尘面前的茶杯又满上了,“探子说,他去过一次六王府,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他。”
“六王府?何时去的?”
南烬尘其实并不在意三皇子的意欲何为,当下问起不过无聊之举,谁知竟让他听见了六王府,兴趣顿时燃起、放大。
“我们困住六皇子的那一夜。”小竹饶有兴趣地看着南烬尘,只等他继续发话,与他探讨三皇子的动机,以好打磨这无聊的时光。
“可知他去做什么了?”南烬尘抬眸看着小竹,眼露不满,他不喜欢小竹这般眼神,就好像自己已被玩弄在他手中。
“不知。”小竹莞尔一笑,就答了这二字。然后举起面前还余半杯的浓茶,一口闷下,不再用方才的眼神看南烬尘。
小竹是最在意南烬尘的,自是最了解他的人。他余光所见,心间所感,皆知南烬尘已心生不满,不喜自己盯着他的神色,于是所幸乖巧地收回视线,不再看向他。
南烬尘闻小竹之话后,脸露失望,不悦地看着小竹。加之今日,与焕焕相见,他特意换了一身华丽质重的衣袍,精细的花纹镶珠,繁杂的穿着之术,让一向穿惯了素色简单白袍的南烬尘浑身不适。但偏偏夜色已至此深晚,他还是不甘离去,想再等等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小徒儿。
满腹的怒气郁闷让他将怒气移向一直伴在身旁的小竹上,“既是不知之事,何必提言说出?”
小竹闻言只是苦涩一笑,然后神情收敛,一如往常般,“南叔可是觉着乏了?不若歇息了去。”
南烬尘对他的殷勤关切之语并无回复,只是阴沉着脸望着楼外天色,舌尖卷着余茶舔了舔下唇。
“南叔可知三皇子与六王妃的关系?”
南烬尘不知小竹怎么将三皇子与六王妃连接在一起发问,来了兴趣,“哦?”
“六王妃是高丞相的独女,又是嫡女。其姑母更是叱咤六宫,当今的钥国皇后。”小竹见南烬尘又燃回了兴致,收回枕在桃木桌的手臂,恹恹地整理袖口的褶皱,佯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说着高玉的身世背景。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南烬尘举起面前湛满了浓茶的紫砂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润声道,“所以六皇子才要娶她吧。”
“自然。不止六皇子想娶她,敢说六个皇子里除了二皇子与四皇子,余下的都想娶她。”
南烬尘认同地点了点头,听到小竹说还有四皇子除外,不禁好奇发问,“二皇子是难得深情种天下皆知,这四皇子又是什么缘故?”
小竹突然轻笑几声,然后看了一眼微掩着的门,悦声道,“自是不好女子,更无心皇族争斗。”
南烬尘会意,抬眸看了一眼小竹,干咳了一声,沉声道,“接着说。”
“话已至此,南叔还未有所察觉么?”小竹脸露诧异,他想表达的不过是此意,竟不想南烬尘还未反应过来。
“我让你接着说。”
言语不怒而威,带着强制的命令,不容辩驳般。此番生硬的言语,不该从向来嬉皮笑脸、没有正形的神祝口中说出的。
小竹屏气,起身弯腰行礼认错,只答,“三皇子曾示好过那高家小姐,送过自己亲手画的山水图,以表心意。还曾不止一次地,向高丞相暗示着联姻结好之事。不过可惜六王妃已心系六皇子,且冥冥之中,帝王、丞相已作出了选择。”
“六王妃便是传闻中将三皇子墨宝当柴烧的女子?”南烬尘想起三皇子,就难免想起从前他所听的关于三皇子与一艳女子的民间传闻。
小竹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答案。
“民间传闻的那女子,美艳无比,每个人见了她都会不可遏制地爱上她。可我见过了那六王妃,并非如此。”
“传闻还说她是九天下凡的仙女呢,所以才敢不在意三皇子的好意。世人皆知那女子不过是高府独女,不过是为了增加故事的故事。”
“你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说三皇子去找六王妃了。”南烬尘不理会小竹故作高深的结语,起身,立身站在窗子前。垂眸再见长街时,只余星星点点的几盏烛火还放着暖光,街上再无一人行走,只有时不时冒出一两只黄狗,在街上东闻西嗅的。
“不过是我的猜测。”小竹扭头望着南烬尘的背影,心下不安地滑动着手腕处的佛珠,再次提议道,“南叔可觉疲倦?今夜可还回司天台?”
“目的,他的目的。”南烬尘向小竹走来,一边走一边走自己腰间系着的绳带,走至小竹身侧时,外袍正好应声而落,露出他的玄色里衣,“不回去了,就留在你这里,过一夜。”
“是。”小竹眼露欣喜之意,起身朝南烬尘微微行了一礼后,便欲从此屋子离去,欣慰道,“我去安排。”
“等一下。”南烬尘叫住他,突然吩咐道,“三皇子的事,不需深查。”
“明白。”应完此句,小竹推门而出,从机关道口里消失不见。
南烬尘望着小竹离去的背影,凝思片刻后,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华丽的衣袍,突觉失望。今天,本该是他与自己的小徒弟奴儿的相见之日……
护城河畔,古桥上,就地躺着一男子,他手中扇着一把折扇,枕着手臂抬眼望着夜空里高高挂着的一抡残月,突然念诗一句,“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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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边不远处,立着一个黑衣人,即便是暗夜里,脸上也掩着一块黑布。此时她手里怀剑,背倚着桥头的青石,闭目养神着。听闻这句诗句时,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眸,朝男子躺着的方向望了一眼。虽心生好奇,却并不言语。
倒是桥上的男子像是知自己此番话必会引起她的注意般,出声打趣道,“南姜可知此诗中意味?”
那黑衣人闻言并未理他,相反觉着无趣地又闭上了眼睛,仍旧站着靠椅着那块青石。
男子却并不在意那叫南姜的黑衣人理不理自己,将折扇合拢一棍,放在胸间,伸指指着那伦残月,意犹未尽地,道,“从前有人叫我不要指月亮,特别是惨了的月亮,说是会割人耳朵。南姜,你可有听过此种荒诞之语?”
清冷的女子声音响起,恹恹地回复着,“不曾。”
“现在你知道了。”男子语气轻佻,像是肆意调戏般,又道,“我与你相识也快近两年,还未见过你的模样。”
“南姜貌丑无比,公子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