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吃鱼
李泽叡回府了,手上拎着足有几层的大食盒,傍晚时分,出现在焕焕卧房里。而此时的焕焕正躺在床上假寐,任何声响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李泽叡把食盒里的热炙鱼,小心地一一取出来,放在焕焕卧房里的木桌上,然后还熟络地从她房里的食柜里,拿出两罐葡萄酿来,放在桌上。他转头看了一眼背身侧睡的焕焕,不免心头一阵悸动。
现下正是暑热当头,焕焕怕热,穿着凉丝纱衣而眠,纱衣薄凉透细,紧紧贴合着她的肌理,侧躺的动作正好突出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薄纱下的肌肤白嫩紧致……
“奴儿。”李泽叡站在焕焕的卧床边,轻手拂起焕焕耳鬓处的一注发丝,将其别放在而后,“我回来了。”
李泽叡温柔地看着焕焕睡觉的侧颜,眉眼尽展温柔春水。想起昨日自己置身险境,他目光凌冽一瞬,将手轻轻放在焕焕的肩头,低语道,“昨日你可有等我?”
没有回应。但李泽叡恨清晰地注意到,焕焕黑睫一瞬的轻闪,再凝神听了一下焕焕呼吸声响。嘴角噙笑,心中已有答案,他的奴儿是醒着的。
“奴儿,阿文有下落了。”
李泽叡放下搭在焕焕肩头的手,转眸看向别处,沉声道,“昨日我去了凤仙居,在那里我见着了一个人。”
“谁?”
一听到李泽叡说阿文有了下落,焕焕终于来了兴致,满脸的兴奋,紧紧盯着他,等他说出下文。
“把饭吃了来。”
李泽叡正坐着,言语一如既往地冷淡无趣。他斜眼看了一眼焕焕,伸手拉住她的纤纤玉手,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里,突然冒了句,“奴儿,若是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焕焕垂眸看着自己被攥住的手,以及手腕处的粉色小玉珠手串,想起过往,加之今日心境,扯嘴冷笑道,“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当下境况下,四字诛心,李泽叡还是忍不住地看了焕焕几眼,眼神似委屈又似愤怒,但里面掺杂着的无畏与冰冷,同样的,也叫焕焕心中闪过一丝难过。
“若是没有你,我会痛快肆意地活一辈子。”焕焕转眸回以他的冰冷的眼神,神情比李泽叡还要更加厌恶冷酷。言罢,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后,不让李泽叡再碰自己。
李泽叡甩袖背手而立,没有再纠缠着问更多,只是寒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焕焕。
“起来吃鱼。”
“我不吃。”
焕焕最厌李泽叡用那种近似命运的语气安排自己,她恨他的从容,恨他的心机城府,更恨他要霸领天下的野心。
“吃鱼。”李泽叡回头看了她一眼,心生怨念,怒藏眉宇间,不顾她的任性反感,语气更加声音,近乎命令地叫她起来和自己一起吃热炙鱼。
“我不饿。”
焕焕心肺已然在作痛,体能乱窜的气流,刺得她浑身颤栗,疼痛难忍,她用上齿死死咬住下唇,试图用唇处的痛感去分散肺腑处剧烈无比的刺痛感。
可即便这样,她还惦记着阿文,惦记着李泽叡口中的关于阿文的下落,她两手紧揪床被,额上的沁出粒粒黄豆般大小的冷汗,汗珠淌过的眉毛,浸湿她的鸦羽般的睫毛,同时也刺痛着她的眼眸,她强忍苦痛,佯做轻松地问着。
“我要知道阿文的下落!”
“我说了,先吃饭。”
李泽叡回眸看焕焕的眼神很冷很冷,语气很硬很硬,仿佛要把焕焕生吞了般。
焕焕看见这样真正动怒的李泽叡,不免心神一震。事实上,这样的李泽叡很少见,焕焕知道他从来都是一个不善将喜怒哀乐表现出来的人。
“我要你告诉我,告诉我阿文在哪里。”焕焕咬牙执拗着,胸腹处的疼痛感更重了。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李泽叡嗤笑着反问焕焕,言语充斥着不屑和嘲讽。
焕焕闻言心如死灰般,嘴角抽搐着,一时接不上话。是啊,她不过是谋反罪臣之女,命卑如蝼蚁,有什么资格和堂堂皇子谈条件,耍脾气的?
想到此处,焕焕胸闷疼痛无比,许是借着钻心般的痛苦,让她有了勇气,她喉咙嘶哑作痛,舌尖传来的腥甜味,让她心慌恐惧不已,可她仍旧强忍着痛意,声音干哑地冷笑回怼。
“资格?我能有什么资格?我到现在都是你手中的棋子!我以为我能悄声倚靠你,去给无辜冤死的沁娘报仇。结果呢?你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身边之人!初进府时,你明明说过,要护我一世周全的,可你什么都做不到!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嫁给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我已命如草芥,苟且偷生不过是为了能再见哥哥一次……”
李泽叡同如没有生命的石像般,呆呆地立在原地,听着焕焕用着世间最是无情的话语,一字一语中,皆是对自己的利用、厌恶。他听明白了焕焕的言外之意,她活着,不过是为了哥哥,至于他李泽叡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配,反而自己对她的一次次保护偏爱,被她视为是种灾难,不仅害了她,还害了她身边之人……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忘记,焕焕方才的那一句。
“若是没有你,我会痛快肆意地活一辈子。”
这句话,让李泽叡想起年幼时的自己,做在石坎上,望着阴冷的天空,反复猜想着,若是没有自己,他年幼所珍爱的一切会不会被留下来,那样身边的人就不会再怪自己。
可那般幼稚的臆想,终归不过是幼子年少时。可这段记忆就同被钉在心房的银针,想起时,心间不忍作痛。他转身再次朝焕焕逼近,弯腰逼近她的脸庞,与她鼻息相织,冷声道,“那有怎样,你别无它选。”
见焕焕欲转脸躲闪,他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不准其乱动躲闪,继续阴冷着,“你就是我的,两日后,你会穿上最喜庆、红艳的嫁衣,成为我的女人,这是你怎样挣扎、后悔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李、泽、叡。”焕焕眼中血丝股股,双眼发红地无奈痛心望着他,声音虚弱地问道,“所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对你,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
李泽叡闻言冷哼,松掉了窟着焕焕后脑勺的手,继而放在其肩上,垂眸着,“我只希望你能待在我身边一辈子。”
一辈子?焕焕诧异地看着李泽叡,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一句话,心脏久违的悸动感砰砰作响,让她产生一种甜蜜幻想,那就是李泽叡在向她述露心肠,想与她共度一生。
焕焕眼泛泪光,胸口处的痛感减缓,她恍若大梦初醒般,轻叹一口气,然后在李泽叡的视线下,乖乖地下床朝饭桌走去。看着又是满桌的热炙鱼,毫无食欲,可她还是拖出了凳子,稳稳地坐下,拿起竹筷,等着李泽叡一起。
李泽叡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或者说其他,他只觉着这样的焕焕是痛苦的,这份痛苦是可以漫延的,让他把这种感觉称为对彼此的折磨。见焕焕在等自己,他立身也朝着饭桌走去,然后坐在焕焕旁边,轻松地便打开了桌上的一罐葡萄酿。
“喝吧。”
李泽叡直接把一整罐的葡萄酿递到焕焕面前,示意她直接拿着痛快地饮下。
焕焕木讷地接过他递来的葡萄酿,楞楞地望着瓶口,窥视里间颜色。她喜喝葡萄酿,一是它的味道奇特清香,而是它的颜色摄人心魂。可如今这葡萄酿被置在泥土瓦罐里,小小的瓶口里,根本看不见其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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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酿来自西域。”焕焕举起葡萄酿,狠灌入肠胃,饮得急了些,连连咳了好几声,才停下,喘着粗气道,“我看不见它的颜色了,我不知道它还是不是西域的葡萄酿。”
言罢,她悲怆地放下手中的葡萄酿,抬眼看着李泽叡,暗示着什么,等他的回答。
“西域路程遥远,想将葡萄酿带到皇城,就必须得用泥铸的瓷罐护着它。”
“可这瓷罐没有问过葡萄酿,它是不是想在瓷罐的保护下,去那遥远的皇城,离开生它的西域。”
“是西域不要葡萄酿了,它只有在瓷罐的保护下,才能不腐坏。”李泽叡说这句话时,不敢看焕焕,只是蹙眉盯着另一罐还未开封的葡萄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