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幻境
“是蛊虫。”贺铩望着李泽叡手中的火把，眨了一下眼睛，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并且着重强调道，“或许会与那件东西有关。”李泽叡垂眸认真地听了贺铩的猜测之后，并没有出言表示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视线便又专注地望向前面那条黝黑不见五指的山路来。
贺铩见李泽叡的样子，便知他已早早会意，甚至比自己更先一步地做出判断来。见李泽叡高高举着火把，在前带路，不忍心地道了句：“王爷，让我走在你前面吧。”
“不用。”李泽叡没有推让或者说几句感谢的话来搪塞贺铩的提议，只是很简短地两字便摆明了他强硬的态度。
贺铩闻言眼眸下意识地扑哧几下，然后他便再不好意思盯着李泽叡的背影看，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可就在贺铩从梧桐镇故事里收回心思没有多久，便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突兀地出现，刺破了这寂静到只剩马蹄踏地的声音。
贺铩回过头去，正好看见一个火光里，满脸惊恐的守卫，用手指着某一处，只听他在大喊：“有人！”
贺铩闻言也是心神一悸，随着那大叫惊恐的守卫视线寻求，他的确在微弱的火光照亮里，在山壁处发现直直地挂着一个人，又或者说是尸体。
“别轻举妄动！”
贺铩在见到那山壁上的东西后，便欲做个表率，亲自下马一探究竟，在他心里神的鬼的都不过是世人口中的荒诞无稽之事，是毫不可信的，可他还未来得及侧翻下马去，便被身侧的李泽叡出声喊住。
贺铩睁着一双精亮的黑眸，在火光里紧张又不解地盯着李泽叡，等他的指令，以及对那突然在山壁处出现的东西的看法。
“别过去，那人还活着。”李泽叡眉梢轻佻，轻抬眼眸直直地看向贺铩，脸上的神情竟出乎地还有一些厌恶。就在贺铩等人瞠目结舌之际，李泽叡的声音又悠悠地响在微暖的火光里，只见他眉头微蹙，然后淡声淡气道，“是那天的人。”
贺铩不愧是长时间跟在李泽叡身边的人，一听到这话，便又将视线往山壁望了望，看见山壁挂着的人脸上素净的几层面纱后，隐隐在脑海里想起了那日焕焕出逃时的画面。他记得，那日正是有一个面带几层薄纱的人守在其身后。想来身形打扮与今日所见确是大多都相似的，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李泽叡好像对突然遇见这山壁之人毫无感觉一般，表现得过于平静，甚至还知道那人活着。
他是怎么知道的？为何一点儿也不惊讶，似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该发生的一般。
李泽叡转眸扫过贺铩眼里的疑虑，淡声解释道：“她应该是中了毒，产生了幻境，能在此处被我们发现，也算命大。”
“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这幻境可害人？”贺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傻劲儿上头，还在这一股脑儿地穷追不舍地追问着李泽叡。其实这种问题根本不应该从他口中问出，只要观察再细微一些，就能看见那人挂在山壁上的人胸脯有微微颤动，还有那脸上、手间暴露而出的寸寸肌肤，也完全不像尸体该呈现的状态。
果然贺铩问出这句话后，李泽叡向他投来一个无语的眼神，然后才沉声解释道：“把眼睛睁亮一些就能发现了吧。害人，不然我们也不会在此山路以如此怪异的方式遇见她。”
随行的侍卫们一听有什么幻境害人，皆是冷吸一口气，大气不敢喘一口。只有方才那讲梧桐镇过往秘事的老六神态轻松一些，似早已在心里成熟地建好了防线一般。在众人皆是害怕不敢向前的当口，竟然还语气轻松地对着李泽叡问，要不要把那挂在山壁上的人救下来。
贺铩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老六，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大概是他抢先一步问了自己想问却还未说出口的话罢。
贺铩见李泽叡脸带犹豫的模样，不禁诧异好奇道：“王爷，救么？”
只见李泽叡闻言冷傲地转过头去，不再将视线放在那困于山壁上的人，鼻间冷哼一声，回答道：“不救。”
“不救？”贺铩对这个答案明显很不满意，他遥遥从此处看，借着微弱熏黄的火光，都能辨认出困在山壁上的是一女子，特别是不知出于是何缘故，她胸前有很大一块的衣物似被什么东西撕扯了一般，露出她雪白的里衣，以及相较于另一侧胸膛更加明显的起伏来。
“不过是个女子。”贺铩声音弱弱地响起，似带着恳求的态度。同时他也在心里有猜测，知道了李泽叡为何不肯出言相救的原因，源于方才他皱眉说的那一句，是那天的人。
想到这个答案的贺铩不免嘴角勾笑，他太了解李泽叡了，知道那山壁上的可怜女子不过是被人无辜当了他家王爷的出气筒，正拿她撒某人离开后的怨怒之气呢。
思量至此处，贺铩突然有点可怜起那困在山壁上的女子。同时就在此刻，他的视线在一瞬间捕捉到了什么，在脑中短暂的反应刹那后，他才想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在那瞬间看到的一闪而过的银光，是刀剑寒铁遇着光亮而泛出的恐怖银光。
也就是说，山顶有人，而且极有可能就潜藏在山木丛林里，正悄然地紧紧地盯着他们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王爷，山顶好像有人。”贺铩有些紧张地看着李泽叡，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便是又将视线连忙放回到那片漆黑的山顶处，想要在趁机捕捉到一点光亮，或者说异常，好让李泽叡信服自己，也让他自己再次印证方才的猜测。
“哦？”李泽叡眼露诧异，他一向都很信任贺铩，知道他说山顶有人，就一定是有依据，不会空口无凭地瞎说，于是沉声问道，“有几人？”
贺铩闻言摇了摇头，他只是视线突然捕捉到刀剑寒刃刹那间闪过的光亮而已，连山顶上，有没有人都不是敢很笃定，更何况要弄清山顶上埋伏着多少人。但他看李泽叡的样子以及听他说的话，便知李泽叡对自己的信任是深厚的，心里突然因此泛起了暖意。贺铩脸上也因这莫名其妙就在心里生起的暖意，眼里多了几分柔光，神色也没有如往常般刚毅了。
又过了一阵，贺铩见李泽叡不再说话，眼里有所顾虑的模样，突然在脑中灵光一乍，看着李泽叡一副恍若大悟的表情道：“会不会是陷阱？”
“你怎么不说是幻境？”李泽叡眉梢轻挑，带着戏谑的神色，盯着贺铩道，“或许是阿文，又或者是他，总之他们是一伙儿的，会有人来救她的，你不必多操心。”
说完这句话，李泽叡便拉起了犟绳，双腿夹马，又慢慢地行走在这山路里。
贺铩望着火把下他线条凌厉的侧脸，暗自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头也不回地丢下那个被困在山壁间的女子，哪怕方才在心里对她有过怜悯之情。手里举着火把，又连忙驾马追在李泽叡身后，可他总觉得事有不妥，感觉心慌意乱的，很难静下心来赶路。脑海里总会不经意间回响起李泽叡方才的那句，你怎么不说是幻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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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句话，在贺铩脑中反复响起几次后，他乌黑的瞳孔骤然收紧，然后眼里带着恐惧地紧惕地望了望四周。此时，在他心里有个声音响起的是，要是此刻他就在幻境里呢？王爷是假的，那山壁上困着的女人是假的，身后一同前行赶路的守卫们也是假的会怎样？
……
贺铩不敢再想，他握着火把的手心已沁出湿黏的热汗，他感觉自己的右眼周围的肌肉在不合时宜地无规律跳动着，就像此刻他慌乱的心跳。
“王、王爷…”贺铩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李泽叡，同时在心里有些犹豫地不敢吞吐自己内心此刻的想法，但又在心里能感受到自己想要倾吐的愿望。
“你怎么了？”李泽叡转眸看了一眼贺铩，看出他神色里的恐慌，有些不解地道，“你在怕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你自己有点反常？”贺铩终于咬牙问出了这句话，额上已紧张地沁出滴滴汗粒来，同时他的视线无比认真地盯着李泽叡的脸，想要从中捕捉到其怪异的一瞬，让后成为他置身幻境里的一个辅证。
李泽叡听见贺铩问出的这句话，很是诧异地转过身来，眼睛晶亮地盯着他，不满道：“你倒是今日有点反常，婆婆妈妈的，这不像你。”
“我是说…”
贺铩一听到李泽叡说自己婆婆妈妈的，心里顿时上了情绪，有些委屈地想要为自己开解，不想才开口说了三个字，便被李泽叡出声打断了剩下的话。
“贺将军是想说，我是不是真的李泽叡吗？”李泽叡说道此处，薄唇勾笑，看着贺铩的眼神竟然有一丝的同情和宠溺，“你怕自己现在就已经进了幻境，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