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浓雾
贺铩无法否认李泽叡的话,外人不了解他,只当他是最不受宫中众人待见的落魄六皇子看待。殊不知其能文又善武,腰间系凌雪宝剑,所向披靡,无人能敌。更知道他的一身内力功法是传至何人,那把凌雪剑又是出自哪个锻造师手中。一剑杀一人,对李泽叡来说丝毫不夸张。但李泽叡这人很怪,极少在外人面前展现剑法内力的,也总是喜欢将凌雪剑放在水房闲置着,贺铩跟在他身边这十几年,见他拿起凌雪剑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
“你肯腰间配剑了?”贺铩听到李泽叡这句话时,不知怎么的心里竟隐隐感觉很失落。他是和李泽叡一同拜师镇守边疆许多年的“长夫将军”学武的,传言长夫将军一人能挡百敌,一把灵关剑使得出神入化,至今在钥国乃至西域都有他的故事。
由于贺铩年幼时,其父对他抱有莫大的希冀,望他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武将,特意豁出老面子才请来了这“长夫将军”为他指点一二,却不想贺铩在那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只被点化到了一点儿皮毛。而那使剑的精魄之处,却悉数被那个年幼时总叫宫中人欺负的六皇子融会贯通了去。哪怕后面贺铩有好奇问那秘诀要点,得到李泽叡的悉数传授后,也无一点功法上的改变进步。
年少时,谁都爱争强好胜,与人比较几番。
年少的贺铩也不例外,他从前有一段时间里,对李泽叡充满着敌意,总觉着是他抢了自己在那个老将军面前的位置,所以才会这般点化而又不得其中要领。私下里、明面里找过许多机会与李泽叡试武比较,虽然大多比试里都是他取得了胜利,但他其实早就在心里明白,是李泽叡在故意让自己。
就比如,比试里贺铩发现他从来不肯拿出那把凌雪剑与自己对战。每每问起他时,贺铩总能听见那个固定又显传统的答案来:将军说,凌雪剑只可用来杀敌寇,护江山,佑百姓。不可指剑对向亲友、手无寸铁之人。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也许正是这一次次的比试里,贺铩渐渐淡去了男人的嫉妒心,又与年少的李泽叡形影不离,日积月累至今,所以这二人才会从小这般亲密,相互信任。而李泽叡又总喜欢让贺铩跟在自己身侧,与他并肩前行,且腰间不带一把配剑,就态度“蛮横”地赖着贺铩保护他。
许是这样的状态保持过久,突然听见李泽叡愿意在腰间配剑,他心里才觉得空落落少了什么,总有一种怪异的情感萦绕着他。让他行事骑马都心不在焉的,眼神也是下意识地强迫自己不再探眼望向身侧与自己并肩骑马的人。
正是由于贺铩心不在焉,无心驾马,才让他所骑着的马匹忘了辨路,也忘了躲掉路上的荆棘丛,那马自然是能毫不费力地就避过那丛木。但难的是贺铩此刻坐得笔直地在马背上,若是毫无准备防御地径直撞向那荆棘丛,重则眼睛肌肤无端被破然后吃痛摔下马背,还有可能让那受惊的马匹反蹬其一脚,足以让他苦不堪言。轻则刮过头顶发丝,伤及脸盘肌肤。
所幸贺铩无心注意的事,正好被回眸望他动向的李泽叡收入眼底。他先是脸色一暗,目光凶狠又带着责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夺过他手中的拉绳,将马匹带人的往自己身侧拉,及时地成功避去那头顶茂绿的荆棘丛。
“贺铩!看路!”
李泽叡厉声提醒着贺铩,见他迟迟没有缓过神来,又转眸死死盯着他的脸,好让他注意前方道路。
“谢了。”贺铩还是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李泽叡略显不耐烦的提醒。然后手间又使力将那驱马的犟绳夺回手中,紧紧抓住,不自觉手间又沁出些沥沥汗珠来。
“你紧张什么?”李泽叡斜眼看了一眼贺铩,见他太阳穴有几处青筋无端暴起,神色也是一脸的不自然、慌乱。李泽叡太了解贺铩,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紧张慌乱,很直接地出言戳穿他,想要弄清楚到底有何事值得他贺铩紧张慌乱的。
“没有……”贺铩有些结巴地慌忙回复道,然后就当真神色认真起来,眼里泛着灵光地望着前路道程。
“我知道你不喜欢禾儿,但我心里隐隐有种直觉,在心里清晰地告诉我,未来的某一天里,你会爱上她。禾儿与我与你都不一样,越是表面跋扈之人,其内心就愈是不经摧残。”
“王爷是在指王妃吗?”贺铩有一句没一句地将话题往别处带,一想到一听到禾儿、公主的,他心里就不痛快,对李泽叡的话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一点儿也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你敢打赌吗?”
“什么?”贺铩一脸诧异地盯着李泽叡,见他嘴角不知何时微微扬起一道笑容,觉得更加不敢相信,觉得他真的是过于异常了些,且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是吃定了自己会在日后爱上他的六妹也就是那六公主般,眼里竟然还有一丝轻蔑。
“自然是赌你日后会不会爱上禾儿。”李泽叡不以为然地说着,看贺铩的眼睛里多了丝戏谑的情绪。
“不赌。”贺铩已然明白李泽叡是成心捉弄自己的,神情又恢复为往日般刚毅,态度非常坚硬的强调道,“我不会爱上她的,王爷何必戏弄我,与我作这赌局。”
“可我就是觉得有朝一日你会爱上禾儿。”李泽叡一改戏弄贺铩的神色,云淡风气地说着自己内心里最真挚的感觉。他和自己的六妹有过接触,虽知她跋扈,不讨人喜爱,但知她并无传言般那般行事恶劣,败坏伤俗。想来贺铩不愿娶她,对她心存芥蒂便是听人讲了她的不好。
一个人人都道劣迹班班的人,哪怕其本质与其截然相反,也不会是他人想要看到的那一面。李泽叡知道,那种行事作风,也不过是他六妹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乖张柔顺的孩子总是容易受欺负,且被欺负了也总是不敢吭声,哪怕哭兮兮地告诉了大人,能得到的也不过是寥寥两句安慰话。相反若是一向懂事的孩子犯了错,大人们会更愤怒。
李泽叡也曾想把有关六公主禾儿的好告诉贺铩,但转念一想,与其先就告诉他,让他心里有了准备,有了期待,就没有了自己探索一个人的惊喜感与乐趣了。还不如就这样保持神秘地,等贺铩那个感情木疙瘩自己去挖掘、上钩来的好。
贺铩并不理李泽叡,他知道自己无法轻易改变他心中的想法。于是选择缄默不语,过了一段时间后,又不自觉地转头往道路两侧的风景望去。看见远处山峦里层叠而涌的阵阵浓雾,不禁蹙眉,心里产生顾虑。
犹豫再三后,贺铩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专心赶路回皇城的李泽叡,想到那片山峦的方向,就想起了焕焕他们所去之处,不禁小声试探道:“王爷,已近傍晚,远处山峦里的浓雾却是一点儿也没有消散。”
李泽叡闻言果然顺着贺铩的方向抬眸望去,见那远处山峦的光景,果如贺铩所言,其间升起涌现而出的是团团的白色浓雾,最厉害处,连山峦的轮廓颜色都隐藏了过去。
“云气变化而已。”李泽叡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便又悠悠转头认真地望着前方路途,专心驾马。
贺铩一件李泽叡这般反应,便猜到他可能没有联想到那几处山峦里淤积的云雾处,正是他心中人也就是焕焕要路过之地。但贺铩犹豫的是,他也不敢笃定,焕焕他们一行人定会路过那条山峦途径那条道路。
贺铩又在心里踌躇一会儿后,抬眸望了望天色,已快入夜,却见那云雾在那山峦里似更加聚拢汇集了一般,从远处望向那几处山峦,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慌。贺铩太清楚了,那样的浓雾对夜里赶路的人是有威胁的,更何况是在如此险峻地山峦之间。
于是他终是没忍住,又转眸看向李泽叡,面带担忧道:“那好像是他们要路过的地方。”
李泽叡闻言,拉动手上犟绳,将马停了下来,同时利落地转头回望了一下紧跟在身后的守卫们,眼神示意他们跟随自己停下来。
贺铩见状,也立马勒马停了下来,紧接着道:“就是不知道他们中途会不会歇息,若是夜间闯入那个地方,赶路也许会遇着些难处。”
李泽叡点了点头,算是对贺铩说的话表示赞同。然后他又微微回头,又抬手往后伸了伸,像是在召唤什么人过来一般。
“王爷可是想确定那地方是何地?”贺铩一见他招手往后,便知他是想找人详细地了解一二那山峦浓雾紧紧围绕的地方命何地,或者想确定那地方是否真的安全一般。
李泽叡点头,然后很快身后便真的赶来一人,着寻常衣物打扮,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全身上下皆如常人,但只有一处与常人有所不同,那就是他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的雪亮,有光泽,见到李泽叡唤他的手势后,眼里泛着光亮,炯炯有神。
李泽叡见他赶过来,垂眸点了点头,然后便伸手指向那远处浓雾缭绕相伴的山峦间,淡声问他道:“那是什么地方?”
“禀告王爷,应是到了梧桐镇一带。那里近夜间时候容易山间积有浓雾,叫人看不清其山间光景,道路行至那一带时,也需十分谨慎。你看我们在此处看,只能看见一些层峦的山峰和朵朵的浓雾,实则不知其身后一面,有着万丈陡峭的崖壁,那崖口处好像还坐落着一个衰败的小镇,就叫梧桐镇。”
李泽叡和贺铩一听到那山峦间还藏有一座小镇后,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打量着,哪怕焕焕今夜着急赶路入了那山峦间,雾浓不辩其路时,也能去找那个小镇歇上一夜。可这二人万万没想到,那人口中的那座衰败的小镇还藏着一个令人胆颤的故事。
就在李泽叡、贺铩二人松了一口气,准备驾马继续赶路时,又听见方才李泽叡招来的那人,淡淡地说道:“不过我听人说,那梧桐镇乃是一座死镇。”
“何为死镇?”贺铩抢在李泽叡前面着急地问出了这句话,方才松下的一口气,也在听过这人的话语后更加沉重了起来。
那人先是脸色惶恐了几分,视线不自觉地往那远处山峦浓雾间望去,不敢再看李泽叡和贺铩,过了一会儿后,才满脸不自然地道了句:“梧桐镇具体是怎样的,我也没有去过,只是从前听人提起过,小的也不敢保证说的话是真的,又或者那故事本就是虚无缥缈的……”
李泽叡一见这人婆婆妈妈,犹豫不决的样子,冷脸厉声道:“别在这里磨磨蹭蹭地,快说!”
“王爷,这不是小的不愿说,而是那故事过于荒诞了些,想必说来你们也是不敢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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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么故事?那梧桐镇又叫死镇是为何?!”贺铩也嫌弃这人说话磨蹭,犹豫不决地样子,直接厉声命令着他,语气丝毫不比李泽叡的弱,相反地,更显急躁。
“不是我真不愿说,只是小的不知该怎么开口讲那荒诞的故事,说出梧桐镇又叫死镇的来历啊。”那人还不识趣,还在此处碍于情面世俗地不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个他从前听人讲过的关于梧桐镇的无比荒诞的故事。
李泽叡懒得再去多言催促他,神情冰冷又带愤怒地,只摞下句,“你若还不想死,便快讲出来!”
言罢,李泽叡还作势趁贺铩不注意,拔出他腰侧的利剑,即刻那锋利无比的剑尖便抵在了那人的喉结处,丝毫不留情面地直接用行动强迫那人道出他心中不愿明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