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画面
深夜,梧桐镇里。焕焕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又悄然地掉落下许多眼泪。事态并没有像焕焕所预想的那样,变得不可控制起来。出了玲儿不知所踪,双手不知被什么怪东西紧紧抓住外,状况一如她在听见那个苍凉显古怪的声音后一样。
焕焕无助又绝望地站在原处,她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还要维护多久。而那个苍凉又显老态的声音,也不知在何时,悄然没落于黑暗里。
“阿文?阿文?!”
忽而焕焕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离自己愈来愈近。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阿文回来了,眼里不自觉地泛起了光亮,满怀期待地转头望向那声音来处。
但只隔了短暂的一会儿后,焕焕眼里那种劫后余生的神情骤然没有了,紧接而来的是眼眸里突显的恐惧与无助。她发现了异常之处,就如那脚步声虽由远到近奔来,但却始终在黑雾里看不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或者能听见那脚步声来处的回应。
“阿文?是你吗?!”焕焕再次无助地嘶哑呼喊阿文,“是你的话就回我一声吧,阿文,我害怕,好怕……”
焕焕就在阿文所说的原地里站了许久,所幸她下车时,肩膀上系有银绒披风,极能抗寒。站了这许久出了腿麻、头皮麻、脊柱麻之外好像也并无其他异样不妥之处。只要习惯了这种环境,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焕焕想到此处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发现这个地方,并没有自己心里所猜想的那般恐怖怪异,视野里模糊一片满眼的都是弥天的黑雾,还有不知道何时从手里冒出的一双冰手。
她不是没有分析过自己当下的处境,具体的危险没有出现时,她便在心里强行安慰自己,哪怕自己的眼皮沉重得如灌了万斤铅铁一般,她也在心里强故镇定,要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不能有一刻儿的松懈。
话本子里的奇异故事里,在危险的环境下突然来了困意、或者昏睡过去醒来多半会处于更糟糕的环境里,严重的也许就此永远闭上了眼睛,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焕焕她怕,她想到自己还在西域逃难的亲哥哥,想到下落不明的玲儿,想到自己要去找寻的噬魂哨,更何况她还想再见到那个人……想到这些焕焕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变得格外可贵,但同时也脆弱起来。
焕焕周围的脚步声还未停下,但经过一段时间的习惯后,她似乎又从中摸索出了什么规律来。这阵阵由远及近,然后又渐渐全部往前离开的声音,让她心里隐隐有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些脚步声或许在暗示着什么。
就在她无思绪之刻,她不自觉地抬眸,余光扫过天上时,竟然出奇意外地发现头顶闪烁起即可银亮的星星。在这漫天无际的黑暗里,能有几颗这样的星星闪着光亮陪伴着自己,好像就浑身又充满起希望来。
焕焕发现天上几颗亮星后,心兀自沉静了几分,情绪也逐渐偏于沉静。她在心里思索起来,按照他们一行人入镇子的时间到现在也就不过四五个时辰过去而已,这短短的时间里经历过这许多变故后,让她原本不经吓的心脏兀自强大了不少。
她默默在心里分析,那苍凉略显老态的声音,一直在一段时间里悠悠地回荡了许久,然后又是一阵时间的消磨过后,又在周围多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且听那声音远近的变化,很明显,他们是朝着自己正前方行走的,而且听那脚步声变化的频率,显然很是匆忙,倒有点像歹徒逃命时全力以赴奔赴离开时的脚步声。
为什么“他们”会这样着急地集中一起地奔赴同一个地方去?是受人追杀了?但最可疑也是最惊悚的一点是,为什么只能听见逃跑的脚步声,而听不见逃跑途中的呼救声,一点儿不闻人声喧闹之意。
事到如今,焕焕已全然建起了心理准备,她觉得接下来再荒诞不可信的事儿发生在梧桐镇也都是可能的。而且在她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她总感觉眼前身侧的团团黑雾似有某种魔力,能将过去的某段时间的声音保留下来,而自己置身此处闻见的声音便是来于这些可疑的黑云。
但同时在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假设,那就是自己可能种了毒,在脑海里产生了幻想,说不定自己此刻还就在马车上,双目紧闭地合拢着,根本没在这梧桐镇上,眼眸所见,耳畔所闻,皆为空象迷雾。
在焕焕心里她最希望猜测二是成立的,这样便能将眼前所见,耳中所闻,全然当做梦境,大胆地行走探索。这样便可以不必畏畏缩缩不敢向前,穿过团团的黑雾去找阿文,去找玲儿,去找李泽风和南姜。
但焕焕清楚自己不敢冒险,而且她发现那双紧紧握着自己的冰手好像能察觉到她的动作,只要她手间一使力想要挣脱时,那双恐怖的冰手便会骤然用力收紧些,将她抓得更牢。这让焕焕在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那便是这双冰手紧紧抓住自己是想要她好好地待在此处,或许是在等待什么时候的到来,又或许是要她在此处等待什么人。
想到这里,焕焕突然在脑海里想起今日下午时,李泽风和阿文的一段对话,她记得李泽风当时对梧桐镇的态度和自己是一样的,不愿进镇歇息半日的,但阿文只说了句,梧桐镇是他们必须要来的地方,就愈发觉得阿文知道什么,或者他故意带着某种目的。而焕焕坚信,阿文不会无故害她,一定是这里藏着什么,除了噬魂哨之外,她再想不到其他。
于是焕焕又在脑海里拼命地回想过往,回想自己过去与父亲谈话交往里的一帧帧画面,迫切地想要搜索出有关梧桐镇的蛛丝马迹来,或者关于噬魂的下落。
脑海里的画面一帧帧地滑走,那样鲜活又悲痛地在焕焕脑海里重复上演着,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胸口紧紧地发疼难过。她知道这种疼痛是因为源于心中对眠于地底的父亲的无尽思念,以及对过往没有珍惜父亲的悔恨和难过。
焕焕用力地想了一遍又一遍,却是连有关梧桐镇的丁点儿画面都没有捕捉到,她无比确信自己从前没有听说过梧桐镇。思量至此处,焕焕毫无收获,此刻的她犹如断了弦的风筝,漂泊在漫天只有几点亮星的夜空里,毫无依靠可言。
但就在焕焕觉得自己毫无线索之时,她突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副画面,不是来自过往与父亲的画面,而是来源自与母亲回梧州时,在宽大的马车里依偎在母亲怀里的一幕。
逐渐的脑海的那一幕变得清晰起来,连那遥远记忆里母女俩儿的对话都在此刻回响在她耳畔,给了她莫大的刺激。
画面里:母亲温柔的面庞里闪着暖光,一如记忆里焕焕对母亲的印象,那样的温柔给她暖意。画面里的焕焕不过是五岁小儿的模样,头上还俏皮地扎着两个羊角辫,系着鲜红的丝带,额上几缕浅色的碎发恹恹地垂在小焕焕的额头上。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只见那小焕焕双目紧闭着,脸上带着很不自然的红晕,额上也有粒粒汗珠沁出,满脸病态。看样子是在发高烧。画面里还有一个女子,眉头紧皱,在病中的小焕焕迷糊睁眼间,看见那个女人,嘴唇蠕动了几下,想叫出喉咙间的那声“姥姥”。
但她已是病重无力,叫不出声音来。眯缝着的眼睛里,焕焕看着自己姥姥一次次伸手覆上她的额心,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叹声道:“你就不该回梧州的,把孩子折腾成这般,一路的舟车劳顿小孩子怎么能吃得消?也就是林侍郎疼你,宠着你,哪有嫁了人的女子还往娘家跑的,一待还待了这几月。你这孩子就是我从小惯出来的,怎么一点儿也不叫人放心。”
怀中抱着小焕焕的女人也是满脸的心疼不知措,委屈道:“娘你少说我两句,你可知道怎么给奴儿退烧?”
“自然是去看郎中了。”
“这荒郊野岭的,哪有郎中可寻的,也是怪我,没有随行带个郎中在侧。奴儿这样子烧下去怎么办才好?”抱着小焕焕的女人,也就是焕焕的母亲,说此话时眉头紧皱着,眼里已着急地噙满了眼泪,看上去很是害怕和无助。
“当两个孩子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地就爱哭?前面是好像就是那该死的梧桐镇了,让马夫转头去一趟那镇上,找个郎中,熬些药给奴儿吃了就好了。”
“那梧桐镇里的人哪里是会有郎中看病的样子,不都全去那阳春楼求风流吗?我不要带我的奴儿去那种地方。”焕焕的母亲抱着还在发烧的小焕焕,态度很是坚决,“娘你是忘记了,从前父亲背叛你去梧桐那鬼地方了吗?喝了那什么楼之后,险些没有了命,那种地方的东西,我是连碰都不愿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