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攻心
焕焕是故意此时露出声音的，再晚一步，眼力强的侍卫也能发现几百米外躲在几簇墨竹林里的阿文和李泽风来。她暗自悄声观察他们二人的动静许久，只觉古怪，先是见那黑衣的剑客点足离去，带走一部分侍卫追逐，然后又见林中的二人毫无动机就这样对峙着。焕焕躲在这草丛里，饱受蚊虫叮咬，已是在咬牙坚持。让她不明白的是，方才这三人还真刀真剑的干仗，现在却如认识多年的人一般，配合相处得如此融洽。但她能看明白的是，阿文正在竭尽全力地想要保护他背上之人。
既然是阿文想要保护的，那自己便要帮上一帮。然后她就那样要紧地适时出现了。
“王侧妃，是小的鲁莽了，请侧妃恕罪。”一年轻侍卫认出焕焕后，连忙跪地行礼致歉，头埋得死死的。
“你们怎么出现在这儿？”
焕焕在两个侍卫的帮助下，终于艰难地站地而起，腿脚还有些发麻，脸上的神情很是不自在。一下子见这么多侍卫朝着自己看过来，心里的石头可算是沉了底，目光不自主间扫过那几簇墨竹林时，不再见阿文和那人后，她莞尔一笑，终于是放足了心，随意问了这一句。
这些王府侍卫一反常态，没有立即地答上话来，相反还躲躲藏藏，一副有所隐瞒的样子，你看看我，我推推你的，似都不想回答这个烫手的问题。
焕焕还在等他们，丝毫不给他们推卸的机会，又张嘴催促道，“怎么？”
“例行巡逻。”一稍显年长的侍卫又是埋头行礼，沉声回答道。
“哦。”焕焕神情失望，再看了一眼周围靠拢猎奇的侍卫们，嘴角勾笑，“王府巡逻怎的今日遣了这么多人？可是府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侧妃多虑了，倒是侧妃身体羸弱，草堆里蚊蝇虫蛇多，还得注意身体才是，莫要王爷再为侧妃担心。”
年长的侍卫回答得很是心机，焕焕听后直觉浑身起鸡皮疙瘩，特别是听到最后那句李泽叡会为自己担心时，觉得有点反胃。
李泽叡是怎样虚伪的人，她一清二楚。自认识他以来，经历过数次生死，种种难题打压，她早已在心里下了毒誓这辈子都是不会原谅他的。
“你倒是话多。”焕焕没好气地回怼他，浑身又散发出大小姐的娇贵作派，脸上娇气与傲气混杂着，又道，“府上你们都调出来了，王爷呢？怎么不见他？”
“这…”稍显年轻的几个侍卫，脸露难色，视线相接后，又齐齐地将视线扫向方才答话的年长侍卫身上。
焕焕注意到这一点儿后，轻咳一声，冷眼看了一眼那年长的侍卫，厉声道，“你不要说话，我要听他们说的。”
“是。”年长的侍卫并没有表现得很奇怪，很自然地行礼答是，然后转身就坦然离开了。
剩下的几个侍卫再次视线相交，忐忑不安地互相推搡着彼此，都不愿冲在前开口答话。
焕焕见他们这般，甩了甩手，暗讽道，“也对，你们都是李泽叡的人，怎么可能会对我说真话呢。”
一众侍卫闻言皆是跪地，满脸惊恐，其间有个大胆的，声音颤抖细语道，“侧妃怎敢直接叫王爷名字……”
“啊…”焕焕心虚地垂眸看着地上跪着的侍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从前她是府中无名无份的戚姑娘，连侍卫奴仆看见了都不会打招呼的存在，而如今权势大颠，自己也有了全新的身份，更是王府公认的侧妃。但不论从前还是现在，她都已习惯直接在话语中称李泽叡，而不是王爷。
但与从前不同的是，她更有分寸了，被侍卫指出不对后，她先是尴尬心虚，紧接着便是一阵心机老练，莞尔一笑道，“你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言罢，又看了一眼同他一起跪着的侍卫们，心下一狠，作威道，“既然你们都叫我侧妃，那我今日便做一次王府侧妃，我不许你们站起来，就在这里跪着，直到天黑又天亮。”
“侧妃妹妹好大的架子！怎么，这王府也能让你作威作福了？真当我不管事了么？”
不知何时，方才本已离去的王妃高玉现在正摇着腰肢，趾高气昂地走过来，见焕焕正在利用侧妃的噱头，惩罚侍卫们，心里就来气不爽，尖声嘲讽着。
焕焕听见高玉娇柔的声音，扭头朝着她望去。见她一如平常的高傲，忍不住嘴角抽笑。暗自在心里嘲讽着，她背到李泽叡做了什么事，难道自己心里没有数吗？还敢如此跋扈地摆着正妃架子来数落自己。
高玉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还是那熟悉的老仆和本是在她院伺候的夭桃。
焕焕见着夭桃，蹙眉不爽，不管高玉，向她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来自己面前。
高玉不知何时把那刚入府没多久的夭桃小丫鬟当做了自己人，见焕焕伸手拉拢她，当下便是不满，愤怒道，“侧妃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是身边没有人了。怎么，这侧妃的位置还没坐热吧，就忙着收拢我身边的人了？打的是什么心思？”
焕焕懒得和高玉开展一番的唇枪舌战，看了一眼又是满脸委屈，欲哭欲泪的夭桃后，轻叹一口气，将手垂了下来，不再找她过来，也不理已如炸了毛的红公鸡高玉。
见高玉来了，焕焕心里有了芥蒂，又连忙将注意点回拢到那年轻的侍卫身上，看着他柔声吩咐道，“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王爷是不会怪你的。”
年轻的侍卫受宠若惊，惶恐不安地看看焕焕，又瞟一眼咄咄逼人的高玉后，才颤颤巍巍说出一句，“王爷他…去找王妃了。”
话落，几乎所有侍卫的视线都向高玉望去。他们都还记得，王爷从前的嘱托，那就是不准王妃离开正院。
而现在很明显地，那个被不准离开正院的王妃正站在后院竹林园子里，就站在他们面前。若是被王爷知道了，必是擅离职守的下场，一顿恶惩。
倒是高玉听见李泽叡在找自己，脸上竟然流露出很是欣喜诧异的神色来，有点不敢置信地冲上前，攥住那侍卫的衣角，道，“王爷找我？”
“是。”侍卫看着王妃奔来，又是连忙跪下行礼，补充又道，“王爷已去了正院，还请王妃快些回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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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好，我马上回去。”高玉听闻到这个消息眼里竟然冒出了喜悦的泪花来，样子既好看也可怜。
高玉全身心投入到李泽叡主动找自己的喜讯中，显得很是局促不安，反应片刻后，她便往后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老仆，从小伴着她长大的老奴，示意她快步跟着自己回正院去。
现下高玉已是无心算计讥讽焕焕，只想着快些回去，见李泽叡，最好能成功留下他一晚，然后……
焕焕见她如此神情，突然很是怜悯同情她。高玉这个女子真是爱惨了李泽叡，有好几次她看见高玉这般模样，都想起从前的自己来。也是那样一心一意地对待那个本就无心无情的李泽叡，结果却是一样悲惨。
焕焕看着高玉突然想起那日夭桃对她和李泽叡说的话，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告诉她，也许李泽叡今日找她，便是因为那件事…
高玉见焕焕在一旁直愣愣地站着，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又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府中人皆传你成了王爷的心尖宠，那群没眼力劲的，怎知是我这半月身体有恙，无法服侍王爷。王爷身强力壮，精力旺盛，宠爱妹妹也不过是一时。倒是某些人，借着虚无的身份作腔作势，不知尊卑，也不过是光鲜一时。现在不留德，还不知日后会遭遇怎样的报应呢。”
焕焕闻言顿时有了决定，高玉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相信自己呢？就算把事情告诉她又能有什么用呢，还是阻止不了她对自己的敌意，也无法换来她的丁点儿好意。还不如直接把关系扯明了，什么姐姐来妹妹去的，她心里一时厌烦恶心。
“王妃请去，王爷还等着呢。”焕焕脸上挂着虚伪讨好的笑容，退后一步，故意给她让路，示意她离去。
高玉见焕焕这般淡定不屑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抬步绕到她面前，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脸凑近在她面前，恶狠吐气威胁道，“不要以为侧妃的身份能改变什么，你还是你，是下贱的戚奴儿，也是…”
话未落完，高玉嘴角微微扬起，笑容邪气又狠戾，眼里多的是嘲讽不屑之意。然后才又转头靠近她耳侧，轻飘飘地说出剩下未说完的话。
“该诛的罪臣之女，林焕焕。”
焕焕闻言心掀波澜，眼眸轻震，神情也是一滞。罪臣之女的身份是她一辈子都逃不掉的梦魇，更是她一世都不想听见的声音。
但很快地焕焕便反应过来，只见她薄唇勾笑，眼里显露出来的不是害怕与闪躲，而是坦然与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