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问话
六王府近日很不太平，府中出了许多不吉利的事情被人传了出去，一时间，街坊小巷、近乎所有人都知道六王府闹鬼了。高玉今日穿着一身的大红色，她听人说红色可以辟邪招喜庆，腰间还挂着一把小桃木剑，上面还绘着驱邪物的符咒。她又“秘密”地招了一批道士进府来，大肆地在焕焕所居的院子里，摆着阵法，让那群道士颂经文，摇佛铃，可谓热闹非凡。
焕焕还是那身梨白罗裙，简单装束。只是神色比过往更加憔悴了些。自她发现玲儿所受的是鬼魂侵扰所致后，整日地头皮发麻，不知所措。李泽叡派来的贺铩并不信她，一口咬定是蛊毒发作所造成的。
可焕焕的猜测却被侍卫当成事实，不久便被正院的王妃高玉所察觉。于是便有了这一场接一场的法事。
高玉站得远远的，手里惬意地扇动着一把上好的金丝团扇，嘴角勾笑地看着不远处身影单薄可怜的焕焕。
“这样一个招惹事端的女子怎么能留在王府呢？”她睥睨地看着那抹熟悉的梨花白，心里已打好了算盘。
怎么除掉她，给她一个担不起的罪名便是了。于是高玉命人把王府这几日的异样大肆宣讲在外。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大家知道六皇子府上出了一个不祥之人。
只是高玉没有细想的是，她这样做会影响到她的夫君李泽叡。
此事传出府已有些时候，而打探回来的不是众人讨伐府中不祥的焕焕，而是暗讽六皇子的命格。在寻常百姓看来，一个女子命格的不祥与不幸是常见的，相反将侯帝相的无端流言才是有趣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事的影响，李泽叡被传召入宫已近一日，还未归来。
高玉自放出流言以后，知是如此反应后，心有余悸地害怕李泽叡追责下来怪她，立马回屋换了一整套素色的衣服，打扮也从妖艳魅惑改为素净淡雅。然后又晃着手中的团扇，扭着腰肢赶来偏院看热闹。
等她到达偏院时，是一片的死寂，不闻道士们嗡嗡不停的颂经声，也无佛铃的清脆。她有些奇怪地探头踮脚朝偏院处遥遥望去，只见偏院里突然站了很多人，其中最为显眼的是院中心处站着的一黑一白。
一身黑色玄衣的是六皇子李泽叡，一袭梨花白袍的是神祝南烬尘。
高玉看清那两人后，满脸诧异，不过是换装打扮的一小会儿，怎么就突然在这小小的偏院里聚集了这么多人？她并未细想，脸露大方得体的笑容，款款地向李泽叡走去。
李泽叡见自己的王妃前来，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斜眼看了她一眼，便即刻转移了目光，随即是满脸的愠怒。
高玉行礼见李泽叡无表示，特别是在这么多人都在的场合上，觉得尴尬吃瘪，却又无可奈何，不敢发作。仍旧满脸笑容大方得体地结束行礼，然后习惯性地朝李泽叡方向柔弱姿态地靠上去。
南烬尘在一旁看着李泽叡一脸不愿的模样，忍不住掩嘴轻笑，“王妃与王爷当真是如胶似漆，恩爱不已，叫人羡慕。”
话落，一时间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尴尬地聚集在南烬尘身上。特别是南烬尘身后站着的一众司天台弟子，更是满脸羞耻地看着他们的神祝。
这神祝大人的眼力劲儿莫非被黑夜的星星全给吃了去？
人群中不知是谁机智地干咳了几声，成功缓解了这沉默无比的气氛。
高玉没有那么傻，她知道南烬尘是在讽刺她和王爷，一阵尴尬的默声后，眉尾轻挑，挑衅地回怼道，“只听说神祝大人不懂情爱，还不知大人也不懂人情世故。”
此话还未落完，便听见李泽叡厉声呵斥着，“放肆！无礼至极！”
高玉本就有气，闻言便欲发作，反正她身后有高家有亲姑母皇后，她有什么怕的。一次次的退让非但没挽回李泽叡对她该有的尊重，相反地还让她一次次都受他欺辱，让她被众人看了笑话。
对付李泽叡很简单，只要动他的心尖血便是，于是她嗤笑看着李泽叡，目光里尽是不屑。
“神祝大人此番来，可是来找王爷为过门的侧妃？”
李泽叡冷眼直盯着她，眼里的狠戾盯得高玉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但她发现自己竟然很享受，至少她的心上人终于肯将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了。
“不知王妃说的是何人。”南烬尘转身，看向坐在角落里神色憔悴的焕焕，神色黯淡，“此番是为王府除晦气的。”
“不过是个侍女犯了疯癫，不足以让神祝大人和司天台众人跑一趟的。”她言语引导，想将南烬尘来府的目的直指焕焕，让李泽叡误会。
高玉一向认为自己聪颖细瑾，心机城府深重，难以被人察觉。不料当下便被李泽叡一语戳穿，让她再次吃亏丢脸。
“王妃，不必再废心机。拜你所赐，不过几日王府招鬼，本王是不祥之人传得人尽皆知。”李泽叡向高玉走来，眼里除了阴冷狠戾再无其他，“如王妃所言不过是一个疯癫的侍女发病，王妃又是何心机，命人传我的不是！”
高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眼角含泪，一脸委屈地痛苦摇头否认着，“不是我，我从来没叫人传过对王爷你不利的流言啊。”
南烬尘在一旁冷眼地注视着这一切，此刻他心乱如麻，总是忍不住地斜眼望向蹲坐在地双眼无神的焕焕。不过几日未见，他的奴儿经历了些什么。
南烬尘干咳一声，转身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司天台众弟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行动起来。
南烬尘在司天台待了几十载，只知它行占卜之术，卦天卜地，并不知这司天台也能除鬼祈福。他并不会这方面的技法，只是听说皇帝派司天台前往六王府驱鬼时，执意要跟着一同前往。高玉说的没错，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了他的小徒弟奴儿。
想必高玉请的江湖道士，司天台的弟子们显得更加厉害，一招一式间，都颇有样式。
南烬尘并未起什么作用，他只是楞楞地站在那群配合着一起做法的司天台弟子身后，手里挂着一串黑玉佛珠，满脸心事。
他在犹豫要不要去找焕焕，虽他明白自己此番来的目的便是为此，可真见着日思梦想的人儿时，却又忸怩着不敢上前。在他心里，还记很着焕焕弄丢了他送给她的红瑙玉珠项链。
焕焕的目光也不知何时，轻轻地扫向了南烬尘，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忍不住垂头装作没看见。一想到那个收自己为徒，给她曲谱，陪她玩乐的好师父，也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的，她心里就泛起难过的涟漪来。
南烬尘还是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焕焕，在离她大约还有十步远的距离时，焕焕正好抬眼，两人目光相融，皆是快速地移过视线。
贺铩早就注意到南烬尘的动静，他巧妙地躲在不远处，静静地关注着这二人的举止。见这二人行事怪异，若有嫌隙般，忍不住抬眼看向李泽叡。
只见李泽叡假意疲乏，坐在一根木凳上，所歇凉之处，正好巧妙地掩去了他的身形，让他不至于被那“幽会”的二人发现。
贺铩见状，嘴角不可扼制地上扬。哪里还用得着他瞎操心，替自家王爷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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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玉还在方才的地方，故作委屈地啜泣着，哭一声便往李泽叡看一眼，就等他放话原谅自己。不料过了许久，都未等来李泽叡的“起来吧”。相反，当她双膝被跪得发疼难受，想要站起来缓缓时，李泽叡便投来阴冷无比的目光，凶狠地看着她，不准她起来。
她自知犯错，不敢再任性刁蛮。只得憋屈地挪动几步逃在阴凉处，然后知趣地跪在地上。
处理完高玉，李泽叡眯着眼睛，紧张地注视着焕焕和南烬尘的动向。偏偏不远处的高玉一直娇嗔着聒噪地说个不停。
“王爷，外界传的话都是假的，你可千万不要往心上放…”
李泽叡不理，高玉又体贴地娇声安慰道，“定是那群愚笨的民众受了人蛊惑，才会说出那种话。不过那人定不会是玉儿啊，王爷你是知道我的呀…”
无论高玉说些什么，李泽叡皆是不理会，似对她自带屏障般，能将她的话一一过滤掉，所有的注意力皆被远处皆穿一身白袍的二人吸引。
他眼睁睁地看着南烬尘离焕焕越走越近，神情却悠然地如同目睹水中红鲤上钩般。
“师父。”焕焕叫了南烬尘，不是她妥协示好，而是她明白自己也能利用一次他。这次她要弄清楚，李泽叡想要利用她达成一个什么样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