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难产

殷红的血渍一路从牛棚蜿蜒，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过短短几十米的路程，周红梅却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疼痛一阵强过一阵，像是有把刀子在腹中拼命搅动，痛得周红梅冷汗淋漓。

浓黑的夜，绝望得让人窒息，唯有手电筒的那点微光，像希望之火，为周红梅指明方向的同时，也让她心生绝望。

不行，知青院太远，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坚持不到那里，所以她必须得就近求救。

可如今离她最近的人家，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公公丁大勇的家。

他们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如今她要是敢上门求救，他们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更别说是救她了。

周红梅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绝望过！

难道这就是从前她坏事做多了，老天给她的报应？！

懊恼和悔恨齐齐涌上心头，周红梅眼前一黑，彻底昏迷了过去。

周红梅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直到一阵狗叫声将她惊醒，她才发现手电筒的光已经很弱了。

她挣扎着爬起身来，撞撞跌跌地朝丁家走去。等她忍着剧痛终于走到丁家门口时，浑身上下的衣衫已经全部被冷汗给打湿了。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用力地敲响了丁家的大门，随即便浑身脱力，顺着木门滑倒在地。

丁大勇一推开门，一个人影就直冲冲地栽进了院子。

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心里陡然一惊，待他看清来人之后，脸上的惊惶就变成了愤怒。

“老头子，怎么了？”听到声音，马凤娥也披着衣服走了出来。看到满身是血的周红梅，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边，惊惶道，

“老天爷啊，怎么会弄成这样？”

“回去睡你的觉去，少管闲事！”丁大勇黑沉着脸，抬手就想关门，却被马凤娥一把给拦住了。

“老头子，我知道你恨她，我也恨她！一想到我的跃进，我就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马凤娥用力地闭了闭眼，将满腔的恨意给压了下去，

“但，这毕竟是两条人命啊！老头子，要是今天咱们见死不救，下半辈子还能良心安宁吗？”

丁大勇紧咬了牙关，冷冷道：“活该，这都是她的报应！”

房间里，被噩梦惊醒的丁阳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马凤娥回头朝自家孙儿的房间看了一眼，惨然道：“好，就算是她罪有应得！可如果阳阳长大了，知道我们对她亲妈见死不救，你说，他会怪我们吗？”

丁大勇不假思索道：“他敢！”

“你别忘了，那毕竟是他亲妈，打断骨头连着筋呐。”马凤娥苦笑了一下，

“再说了，她虽然罪有应得，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咱们就算是为咱们的阳阳积德吧......”

......

等周红梅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牛棚里。

透过漏风的窗户，周红梅看到外面的天空依旧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但牛棚外已经架起了一口大铁锅，铁锅底下火舌欢快地跳动，映红了杜秋珍和丁佳佳的脸。

不一会儿，锅里的热水已经发出了咕隆咕隆的翻滚声。

杜秋珍一面把剪刀扔进滚烫的开水里消毒，一面吩咐丁佳佳重新生了一堆火，用来给周红梅煮吃食。

听见声响，杜秋珍快步走了进来。她先是检查了一下她的状况，然后垫高枕头让她半靠在床头。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还好，还能坚持得住。”周红梅忍着疼痛吐了一口气，焦急地问道，“杜医生，孩子怎么样了？”

“你现在有早产的倾向，但以你现在的状况，恐怕是坚持不到卫生院了。”杜秋珍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而且这黑灯瞎火的，山路又难走，万一要是出个什么状况，恐怕更危险！”

“我知道的杜医生，你不用解释。”周红梅接过杜秋珍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没关系的，我就在这里生。以前阳阳我也是在家里生的，不一样把他平安生下来了吗！”

杜秋珍没接她的话茬，沉默了片刻才道：“根据我的经验，你现在的状况不是太好。你有出血的症状，而且胎儿位置不正。万一，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周红梅一口打断她，“杜医生我求求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也一定要帮我保下这个孩子！”

“我尽量吧。”杜秋珍叹了一口气，“但你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红梅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她知道杜秋珍是从京市回来的，医术不比卫生院的那些医生差什么。

这年头村里人都穷得叮当响，哪有那闲钱跑到卫生院生孩子。因而这十里八村但凡有谁要生产，都是找的杜秋珍。

杜秋珍接生经验丰富，她把话说到这种份上，那这胎多半就真的十分艰难了。

周红梅：“杜医生，我求求你，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也要把这孩子生下来！”

这是她和常亮爱情的结晶，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放弃呢！

她答应过常亮要为他生个大胖小子的。

因为她，常亮至今还在监狱里受罪，所以就算拼了命，她也要把孩子给他生下来。

正想着，周红梅就感觉那要命的阵痛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