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说不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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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顾家晚辈里出了两个孩子,老大顾行舟,小的顾川,同父异母,生来不和。
顾行舟如今是顾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好笑的是,这私生子比顾川这正妻生的儿子还要大上十来岁。
顾行舟和他母亲之前一直被顾川父亲养在外面,顾川母亲走了之后,他爹做足了三年表面工夫,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把顾行舟和情人接到了家里来,还豪掷千金补了个婚礼,任谁看了也得认为是母凭子贵的典范。
顾川母亲在生他时因羊水栓塞去世,他小小年纪头顶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后妈和长他十岁的哥,日子过得水深火热,也因此老早就养成了如今这副叛逆性子。
近几年还好上一些,若在十多岁时,顾川在家里能抄起凳子直接和顾行舟干起来。
也是因为衡月一直在身边看着他,顾川才没走岔路。
顾川上高中后,性子收了不少,但他一直不满顾行舟和衡月的婚事。当年两人婚事作废,顾行舟远渡国外,顾川第一个拍手叫好。
顾行舟已经好几年没回国,顾川没想到他私底下竟然还在联系衡月。
此刻,铃声振了几响,衡月没急着接,而是看了眼顾川。
顾川神色冷硬,厌烦之意毫不掩饰:“他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问完,他又意识到什么,看着名字下方显示的地区北州市,眉心拧得更紧:“他回国了?”
衡月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她接通电话开口道:“喂。”
手机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南月,是我,顾行舟。”
南月,衡南月,是衡月以前的名字。南,取的是他父亲的字,她父亲离世后,她母亲带她改了名,那之后很少有人叫她“衡南月”这个名字。
顾行舟是个例外。
衡月淡淡“嗯”了一声。
“小川和林桁怎么样了?”他问。
衡月也不过才知道这事,顾行舟的消息倒是灵通。
她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回国了。”顾行舟道,他说罢停了一会儿,见衡月对他回国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反应,无奈地笑了一声,继续道,“晚上有个饭局,秦校长也在,小川的老师给他打电话,他顺口就告诉我了。”
顾行舟滔滔不绝:“我记得你读书的时候很不喜欢和老师打交道,没想到如今也愿意抽出时间来处理孩子的这些琐事。”
衡月对此不置可否,她慢吞吞地问道:“前段时间秦崖告诉我,你托他照顾林桁,有这事吗?”车子停在路边,窗户紧闭。夜风狂妄肆意,拂过车窗玻璃,风雨欲来,整座城市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衡月语气平淡,但顾行舟与她相识多年,敏锐地察觉出她话里的不快。
他也不解释,反倒闷笑了一声:“我说怎么觉得你心情不太好,原来是因为这事。怎么,生气了?嫌我多管闲事?”
衡月屈指敲了下方向盘,直白道:“有点。”
那边沉默一秒,随后笑声更显。衡月接电话的整个过程中顾川都歪着身子,耳朵快要贴到她的手机上去了。衡月伸手将他脑袋戳远,他安分了没两秒,就又靠了过来,防顾行舟跟防贼似的。他在一旁听见衡月的话,突然察觉出点儿不对劲来,感觉自己好像被顾行舟当了枪使。
顾川并非无缘无故就厌恶林桁,他在顾行舟和顾行舟他母亲的阴影下生活了十多年,敌视和顾行舟有关的一切几乎成了他生活的本能。
开学前某次在饭桌上,顾川偶然从他爸口中知道顾行舟托秦校长特别关照一名叫林桁的转校生,顾川便下意识把林桁这个名字划在了顾行舟之列。
然而此刻听见衡月口中顾行舟和林桁这半生不熟的关系,顾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被顾行舟当成了用来试探衡月和林桁关系深浅的工具。
但以他对顾行舟的了解,顾川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林桁不过是林青南的儿子,法律上衡月虽然有抚养他的义务,但那神经病这么紧张做什么。
顾川心中“嗤”了一声,转头看了眼林桁,却见林桁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再看着窗外,而是端正坐着,直勾勾盯着他姐的侧脸,眼睛都没眨一下。
跟今天下午他救下的那小猫崽看他的表情一模一样。
顾川:“……”
送完顾川,衡月和林桁回到家不过两分钟,天空就下起了暴雨,闪电撕裂夜幕,雷声一声接一声地怒吼,大雨“劈里啪啦”地拍碎在落地窗上,听得人心颤。
两人洗漱完,衡月拿出医药箱,在沙发上坐下,叫住了从浴室出来的林桁:“林桁,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林桁抬手摸了下眉尾,一看指尖没血,便道:“不碍事。”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人还是乖乖坐到了衡月面前。
他头发湿漉漉的,也没吹干,只用毛巾随意擦了几下。
不出衡月所料,他洗澡时压根儿没顾及伤口,现下伤口沾了水,血痂脱落,小小一道口子愣是让他折腾得边缘的皮肤都有点发白。
衡月拿起浸了碘伏的棉签,往伤口上滚了一圈,很快便有血缓缓从里面渗出来。虽说伤口不深,但看起来也不轻,若不好好处理说不定会留疤。
她蹙着眉问:“疼吗?”
林桁道:“不疼。”
衡月不信,血都已经快把棉签浸透了,怎么会不疼?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能忍痛。
然而林桁却像是没痛觉神经似的,任由衡月拿着棉签在他脸上滚来滚去,药液渗入伤口,他睫毛都没抖一下。
他今夜实在太过安静,偶尔抬起眼看向衡月,很快又垂下了眼睫,一看便知他心神不定。
为方便衡月的动作,他头垂得很低,背也微微躬起,仿若一座沉默无声的青山伫立在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