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不再逃避
当久不联系的堂姐打来电话时,宁恋正坐在金碧辉煌的高级餐厅,用银色的刀叉将牛排切成一块一块。
环境优雅而静谧,让人心境平和,水晶吊灯默默地放出迷离的光芒,有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的美感。
这就使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显得无比突兀。
宁恋瞥了一眼来电人,按下接通键,以公式化的口吻问候道:
“堂姐,午安。不,国内那边应该是傍晚了吧?那么祝您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别跟我打官腔。我再不知道你吧。你对姐姐我可是半点尊重之心都没有,几年不回祖宅看一眼的。”
堂姐姜乐不轻不重地斥骂,没有前辈的架子,更接近姐妹间嬉笑怒骂的亲昵。
可宁恋还是没有和她拉近距离。
拿餐巾抹了抹嘴巴,宁恋恍然,不怒自威的堂姐两年前就已经是家族的族长,也是姜氏集团的董事长了。
“您到底有什么事?”
宁恋轻飘飘地问她。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姜堂姐一个大忙人,无缘无故,不会只是致电来随口问问近况吧?
姜乐懒得再去纠正她满口生疏的称呼,单刀直入道:
“回国吧。咱家的企业传女不传男,你是知道的。现在总裁的位置空出来,只能交给你了。”
宁恋是听说过父亲姜世峰一族是古老的母系传承制,族内的权力都集中掌握在女性手里。
但她也记得,她的母亲宁园宜是兼顾着芭蕾舞教学的事业,和另一半家族的大事小事的。姜氏的高管位置,也有宁家人在坐。
“我妈妈呢?此前是她在担任总裁一职,难道不是吗?”
“哦,她啊。我正要对你说这件事。你妈妈过度劳累昏迷,被送进重症监护室,没救过来,去世了。”
对于和自己争权夺利的外人没有多少好感,谈论起宁园宜的死,姜乐语气缺乏热度。
宁恋愣住了,手机掉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那边姜乐还在好言相劝:
“别再逃避现实了。你不是还有个老婆在国内吗?回来见见她吧。”
十年前同性婚姻就合法了。女人和女人结婚,乃至通过科学手段孕育孩子的例子渐渐多了起来。
本应是老古董的姜族长,却适应得飞快,是不是因为她潜藏的性取向也为女呢?她没有找过伴侣。没有人敢议论她倾向于找男还是找女。
换作平时,宁恋会若有所思,冷脸调侃一下堂姐是不是自己想寻觅一位合心意的女士成家了,才总惦记着别人和不和老婆团聚。
现在的宁恋如遭雷击,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完全是出于机械性的回应,她嘴巴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枫蓝烟吗?我和她是隐婚。而且,离婚协议已经寄给她了。”
蒙尘的回忆变得清晰,宁恋眼前闪回了几个片段。
时而是她本人抱着膝盖坐在门后,抵住大门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让我离开吧。我不想再痛苦下去了。”
时而是窗户玻璃透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枫蓝烟哭泣、嘶吼,锲而不舍地在附近蹲守:
“为什么?我们一直很要好的。交往多年,一次架也没有吵过。”
她一定不理解为什么宁恋分手得如此决绝,才会托私家侦探找到宁恋新搬的家,拼命拍打门和窗,请求宁恋放她入内。
宁恋不理会她,她也不走,将大衣披在身上,就蜷缩在门前的台阶上入睡。
秋夜寒凉,宁恋不忍她受冻,打开门把她摇醒,客客气气地请她离开。
枫蓝烟迷迷糊糊地就抓起她的手,塞进怀里,被她甩开就摇摇晃晃地牵住她的衣角下跪:
“为什么呀,恋恋,为什么不要我了?”
宁恋只能给出一句苍白无力的“抱歉”,让她不要闹得太难看了。
更多的解释难以用言语传达,她觉得,也没有必要对枫蓝烟传达了。
*
一连串的回忆划过脑海,最后定格在母亲操劳的身影。
如果说枫蓝烟是一根刺,插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直隐隐作痛;
那么母亲的爱就构成了她心灵的盔甲,让她能够忍住痛苦,面上依旧从容。
盔甲破碎,露出鲜血淋漓的一颗心。
宁恋触摸眼角,没有湿痕,但她的嘴唇在不停发抖。
她当了逃兵,跑到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一待就是三年,期间从不关心家里人。
没有想到,在她躲起来舔舐伤口的同时,母亲承受着那么大的负担,以至于丢了性命。
堂姐的声音从某个遥远的方位飘来,是恨铁不成钢,也是激她的将:
“懦弱的家伙,快点回来吧。只不过是一次比赛失利,就缩进龟壳,不觉得自己很丢脸吗?回来接过宁女士的担子,愿意的话你也可以继续当你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