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偷听

正在他疑惑之际，区城长忽然一推面前的牌，说道。

“今天区某人带来的钱都快输光啦，再输就只能输人了，可这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我又有点不舍得啊。”

区城长说着，眼角朝身后的丽小姐一瞥。丽小姐打开手中握着的鹅毛羽扇，掩住嘴商业性地一笑。

牌桌上除了对坐的那个白脸胖男人外，另外两人都站起了身，和区城长寒暄了几句，随后带着身边的手下迅速退出了屋子。

这屋里一下只剩下区城长父女和那白脸男人。

而且尴尬的是，那帮人离开时，竟顺带把这包厢的门给关上了。

雷思聪心里暗叫不好。

他原本打算寻合适机会就去叫凌书生进来，没想现在倒把他自己关在里面。

只见丽小姐聘聘婷婷地走到一边，弯腰斟了两杯功夫茶，一杯递给白脸男人，一杯递给区城长。

区城长一拍手，门外早就恭候着的堂倌们流水式地把各式菜品端了出来，共仁楼是大酒楼，菜式丰美自不待言。上等鱼翅，水煮牛肉，芙蓉乌鱼片，葱汁岩鲤，火腿煨冬笋等各色名菜流水一般端上桌来，原本的赌摊瞬间变成了饭桌。

雷思聪本想寻机离开此屋，可门开得太小，区城长又一直盯着门口，一时竟找不到好的机会。

见菜上得差不多了，区城长一拍掌，对白脸胖男人微笑说道。

“这共仁楼的老板卖盐发家，富得很早，所以在饮食上特别讲究，今天请黄老板品尝品尝，看看是不是这样。

据说这盐商们三妻四妾，每个妻妾都有压箱底的烹饪绝招。一旦盐商需要请客，各位太太都使出浑身解数做出一两道菜来，这加起来就是一席绝佳的酒宴。

共仁楼的老板我熟，他老婆做饭如何我不知，但他家有两个厨子极厉害。

一个厨子善做糕饼细点，据说手艺比内宫的还精细。另一个厨子善做大菜，他的十香菜是平矜一绝，虽然这十香菜是冬笋丝，香菇丝和木耳丝等十种菜烹制而成的纯素菜，但论味道，那可半点不必大鱼大肉差。”

“盐商最富，他们的饮食自然差不了。”被称为“黄老板”的白脸胖男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呵呵一笑赞道，“我听说，北国的名菜倒有一半以上都是盐商们吃出来的。他们一代比一代富，吃得也一代比一代考究。”

听见这两人的对话，雷思聪明白了，这和区城长玩牌九，并且被对方极力讨好的，正是山南的烟草头子黄冰祖。

这黄冰祖的故事，他听凌书生讲过，知道这人是山南富甲一方的卷烟商人，同时还自称是得道神仙鸿祖的弟子，靠宣传道法理念组建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帮派“黄帮”。

此人是菲乐门孟小姐的情人，而丽小姐最近也在接近他。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就碰上了，雷思聪不禁感慨缘分之奇妙。

只听那边宴席排开，丽小姐也挨着黄老板入席，三人开始品尝起共仁楼这经典的“盐帮菜”起来。

“可盐商再富，不过是做买卖的而已。”区城长拿起茶杯，忽然意有所指地说道，“哪比得上山南的烟草大头黄老板您啊。”

“这话怎么说？”知道对话马上就要进入正题，黄老板挺直了腰，眼神瞬间变得精明谨慎了起来。

“谁不知道黄老板你不仅卖烟，还垄断了全国80%的烟草生产。”区城长说道，“此外您家产的不还有那……”

“那些终究也只是买卖而已，和盐商有何不同？”黄老板笑道。

“但您手下有人啊。”区城长说道，“现在兵荒马乱的，我听闻黄老板您和山南两大枪杆子关系都不错。何况您自己手头上，也有一支队伍呢。”

“这些都是乌合之众，没什么本事的。我自己组织的那帮人就是些流民，小打小闹行，大事上派不上用场。”黄老板轻轻叹了口气道，“至于那两把枪嘛……没错，我确实和本地那两把枪关系很好，但说实话，

第一，他们是我朋友，不是我部下。第二，我前段时间从山南走，过山北，小心打探过双方实力。

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山南的两把枪，被山北的那位用一指头就能推了。

这两省之间尚且如此，你看这全国有多少军阀？我这块的实力嘛……实在没啥可说的。”

听了黄老板这番话，区城长有些惊讶，“那您……那您对这天下大势……”

虽然极力克制，但区城长的语气里还是透露出了惊讶和不安。

因为黄老板刚才的这番话，完全打乱了他的整个计划。

区欱勇此人虽已过知命之年，但胸中野心半点不减，争强夺势的欲望更是一天比一天热切。

在仕途上，因为天下局势动荡，他过去的靠山已不可靠，因而他急于找一个新的靠山。但是他手中掌握的资源有限，难以用来和别人进行高层级的利益交换，于是他一度把目光投到自己的私生女儿丽小姐上面。

他想把女儿培养成乱世佳人，用她来迷惑老皇帝，给自己铺平一条向上的阶梯，然而这条路却因为蛇妃的存在而被堵塞。

无奈之下，区城长转变了目标。

他见全国满是皇权无法控制的割据势力，不出数年，世间必会再兴起大战，整个国家会从上而下开始洗牌，便把目光投向了山南的卷烟头子黄老板。

黄老板手下有一个以山南省为根基，渗透国内各大城市的帮会“黄帮”，帮众们笃信黄老板宣传的鸿祖信仰，对黄老板忠心耿耿。

而且黄老板在财力上富可敌国，在军事上和南方的几个军阀关系不错，因此区城长相信，这黄老板是一个可以逐鹿中原的大人物。

若是能巴结上黄老板这股势力，在不久的将来，在天下大乱而后平定的时刻，自己或许能有大的好处。

正巧，黄老板定期会来平矜一趟，而且每次他来都会去不夜城菲乐门。

黄老板过去的舞伴是孟玲孟小姐，这次略有些不同，在孟玲的介绍下，丽小姐也和黄老板结识了。

区城长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让丽小姐好好把握住黄老板，自己也重金宴请对方在平矜玩乐，还把好赌的他请来这共仁楼豪赌，只为了争取对方的好感。

然而他没有想到，黄老板一开口就对自身的实力进行了否定。

虽说黄老板的这番话可能只是自谦，但它依旧给了区城长沉重的一击。区城长不禁担忧起自己下注是否正确，眼神也流露出了迟疑之色。

而这种迟疑之色被黄老板捕捉到了。

黄老板嘿嘿一笑，阴沉地说道。

“怎么？听说我没有足够打败山北杜白星的兵力，就后悔请我吃饭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