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法器流火戒

老头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递给雷思聪。

雷思聪打开布袋，发现里面是一颗灰色的玻璃弹珠。他伸手轻轻戳了戳这颗不起眼的珠子，却感觉一层浓郁的妖气笼罩在其上。

这股妖气冲寒凛冽，一触之下让人心颤。

“这是法器？“雷思聪虽知自己有吸引妖怪的能力，可这么一面之缘就得到对方赠送贵重物品，还是出乎他的预料，“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正如刚才那位太太所说，让人触动的，不仅仅是恐惧憎恨那类的力量。”老头淡淡地说道，“当年我遇见的那个男人，他身上的杀气能让我屈服，但不能让我真正敬佩。

促使我二十年如一日来到这里的，是那位温柔的小姐的鼓励。

当年的我妒忌着我的弟弟，怨恨着拒绝自己的女妖，本质上刺伤我的，还是我那不自信的内心。是那位小姐给我的认可改变了我。

而你，是第一个认出我是妖怪，却还是吃了我做的馄饨的人。

为了这个，我就送你一件礼物作为答谢吧。反正这东西对我来说，用到的机会不大了。”

“原来你是真的喜欢做馄饨啊。没想到妖怪也和人一样，有这种渴望被人认可的爱好。”雷思聪忽然有些明白这个老头的心情，“那以后每年初三，我都会来这里等您的。因为您做的馄饨真的很好吃。”

“嗯。”老头轻轻哼了一声，不再接口这个话题，只是指着那枚弹珠对雷思聪说道，“这里放着的，是我一部分的妖力结晶。

实不相瞒，我并非一个脾气很好的妖怪，这点从我说的那个毒馄饨的故事能看出来。

为了克制自己的冲劲，我特意把我的这一部分力量凝聚抽取了出来，制作出了这个东西。

这件法器用起来很方便，效果也很强，就是不够持久，而且每次使用后，冷却时间比较长。”

老头一边说，一边把馄饨摊前摆着的几把板凳收了回去。而等他说完最后那句话时，他轻轻挥了挥袖子。

整个馄饨摊就像一缕轻烟一样消失了，甚至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给雷思聪留下。

“这位老先生做派倒像是妖界的高人。”虚九婴的声音从山海兜里缓缓传出，“只是像他这样的人，当年还会被一个年轻人吓到，还真是不可思议。”

“这说明世界上隐藏的高手很多。”雷思聪说道，“最近不是有传闻说平矜附近会有大事发生吗？也就是说，没准我们身边随时会有厉害的妖怪或者是驱妖者出现，行事更得小心谨慎。”

他说着，妥帖地收好那颗灰色弹珠，一整衣衫就开始往家里走。

青石街距离雷思聪的家不远，只是需要穿过几条照明不佳的黑胡同。

北萍的路灯大多都挂在电线杆或者墙壁上，发暗的玻璃罩内放着一盏美孚的煤油灯。

因为纠察队负责点灯的人常私扣灯油回家用，因此街巷中那煤油灯里的灯油常加不满——往往不到半夜，这路灯就熄灭了。

即使不熄，到了大晚上那灯火也极其幽暗了。常常隔着几百米的地儿，半空中就只有这样一盏灯照着，其光如豆，悠悠忽忽的，就像鬼火在头上燃着一样。

所幸雷思聪对这段路很熟悉，而且他走得慢，这一路拐着，倒也没磕到个大石头，或者绊到什么大深坑。

正走着，忽然他听见前方传来了悠悠长长的西皮二黄唱腔。

这在北萍的夜晚并不罕见。寒冷的冬夜，胡同里阴森而少人走动，路上的行人为了壮胆，也为了避免黑暗中和对面的人撞个满怀，常常会嘴上哼个小曲儿，或者用力扯两嗓子。

这路上的人唱的，若不是花鼓调，大约就是京剧里的名篇，什么《空城计》《打金枝》《龙虎斗》之类的。

但是在这黑胡同里，朝雷思聪迎面走来的那人唱的并不是这些。

他唱的是一曲不常上演的戏。

华老头喜欢听戏，雷思聪也跟着听过不少，可是这出戏他却只听过一次。

“万物中均有那，难言哲—想——静神心，修道学。“

“生时苦短万事扰，人间虚实——本——无——常。“

“这是《大劈棺》。”感觉不对的雷思聪停住了脚步，“谁会在大晚上唱这种唱词？”

黑暗中的唱声依旧悠悠扬扬地朝他飘了过来。

“忽听哀痛哭声响，定是贤妻——思——夫——郎。别离情断土下葬，悠悠忽忽赴——泉——乡——”

雷思聪记得这出戏。

这是庄周化蝶假死试妻的戏。庄周修行得道，假装病死入殓，实际上化身成一英俊男子试探妻子。结果庄妻迅速改嫁该男子，而在新婚之夜，庄周化为的男子假装头疼，表示要用死人的脑髓才能治疗。于是庄妻便劈开庄周的棺材，想取庄周之脑。

而在劈棺之后，庄周从棺中坐起，痛斥前妻不顾夫妻恩义。庄妻遂羞愧自戕而死。

在雷思聪听过的众多戏剧当中，这《大劈棺》绝对是特别阴暗幽微的那种。

正常来说，绝不会有人在夜半唱这种曲调。

也就是说，出现在雷思聪面前的，绝非人类。

这时候他已经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妖气从黑胡同深处传出。

而就在这时，对面那把声音忽然从沉稳的男声变成了尖细的女声。

“我孝衣翩翩到坟前，怨声夫君你去得早，抛下为妻——受——煎——熬——”

那一股妖气迅速化成了两股！

随着尖细的歌唱声，两股妖气分从左右朝雷思聪袭来！

雷思聪打了一个响指，一股炙热的火焰从他手上戴着的戒指发出，火焰在空中划出一条狭长的光道，犹如长彗烛天一般击向了那两股妖气。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枚制作好的法器。一试之下，连一向内敛的他都不禁叫了一声好。

因为妖力极其流畅地从他的身上散出，通过法器，丝滑地转换成了攻击的力量。

这是之前使用红丸时从未有过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