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书生
“可是……”
“好了，不用可是了。”凌书生毫不在乎地笑道，“虽然我的药粉没了，但我不还有护身的平安符嘛，我不会有事的。
倒是能和雷先生你认识，结交到你这个朋友，我很高兴呢。
你脾气很好，对着妖怪居然也能彬彬有礼的，这种淡定我很佩服。
就当这事是我们哥俩共同进行的历练，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如果你真的那么不好意思的话，就陪我好好喝一杯酒吧。”
凌书生说完，二话不说拉起雷思聪就走。看见此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雷思聪倒也无话可说。
鬼打墙消失后，二人很顺利地就离开了刘家瓦房，穿到了不远处的商家楼。
这片小地方是北萍镇里富人住的地方，雷思聪自己的家就在商家楼的边缘。
因为囊中羞涩，雷思聪几次想回家取钱，可是每次都被凌书生拽住。
凌书生带着雷思聪在商家楼穿行，最后在一户台阶颇高的朱门大户前停住了脚步。
他小心地将那幅“麒麟送子”旧年画展开，随后前去敲了敲这户人家的正门一侧的小门。
过了一会儿，小门打开，里面走出了一个头戴小帽，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凌书生将手中的画递了过去，随后对着那中年管家一阵嘀咕。
紧接着，中年管家转身回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个小钱袋眉开眼笑地走了出来。凌书生一手接过钱袋，一手把那幅“麒麟送子”图递给了对方。
“这是那画商的家，刚才那个是他的管家。”凌书生拿完钱后，一边走一边对雷思聪说道，“画商今天出门给人拜年去了，不过他之前嘱咐过管家，于是我只要拿画来就能换到钱。”
凌书生说完抛了抛那钱袋说道，“走，咱们现在有钱喝酒去了。”
庆功楼是北萍镇最大的酒楼，位于银鱼胡同往南安市场的丁字街拐弯处，距离商家楼倒不太远。
凌书生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一来到就驾轻就熟地找了个二楼靠窗的座位坐下，随后点了一碟牛肉，半只烧鸡和一斤黄酒。
庆功楼坐东面西，楼上全是散座，十分宽敞。凌云挑的这个位置很好，可以眺望邻家一个空置许久的废园。
前些日子下了雪，这废园里残雪积着不化，倒是很有“残雪庭阴”的凄清感。诺大的庭院空无一人，唯独有一株老梅在积雪中盛开着艳艳红花，仿佛在和这严冬叫板。
雷思聪看着楼下景况，心中很是有些感慨，与此同时，庆功楼的堂倌懒洋洋地走了过来，将烧鸡猪头肉和杯筷碗碟放下，打了个哈欠便又离开。
酒是装在绿釉土瓷瓶里上来的，酒色如蜜，香醇顺口，因而凌书生喝了一杯又一杯。雷思聪倒觉得那牛肉烧得极好，肉质弹牙，香料味浓郁，配上青蒜和辣椒酱一起吃，极为爽口。
可以说这一顿饭，凌书生是酒到杯干，喝酒多而吃肉少，雷思聪则相反，多在吃菜，只偶尔喝两口。
雷思聪最初以为凌书生是海量才如此嗜酒，然而半斤黄酒下去，凌书生的眼神已经开始迷离，脸颊也开始泛红，显然已经进入醺醺之态。
雷思聪见状，便开始劝他少喝几杯。
然而凌书生不理，只笑说自己未醉，不断举杯狂饮，雷思聪虽在一旁苦劝，可凌书生却叫那酒楼堂倌再上美酒一壶。
看着对方这副纵情买醉不顾身体的模样，雷思聪不禁暗暗心惊。
自从两人相遇以来，他屡次给凌书生带来麻烦，可对方全没计较，反而热心帮助自己，二如今这顿饭也是凌书生出钱请的。
从各方面看来，这姓凌的书生都很值得交作朋友。
雷思聪过去的友人们大多离家外出打工了，如今难得交到个新友，自然十分珍惜。
而现在，看着朋友醉酒损伤身体，他不禁心想：若是他喝出个什么问题来，自己还对得起这份友情吗？
“凌先生，您不能再喝了。”
见凌书生再次举杯，雷思聪终于忍耐不住，用力按下对方提壶的手说道。
“您再喝下去身体就垮了。请你听我一句劝，美酒虽好，多饮伤身。”
“喝酒伤身？”凌书生的醉意已有八分，他的脑子开始糊涂，心中一股莫名的委屈却涌了上来，“反正我难受也没有人会关心，还不如……还不如醉了好。
如果不醉酒，我怎么能忘却活着的痛苦？如果不进入梦境，我怎么能获得一丝快乐？”
看见原本文采风流意气风发的凌书生忽然这个样子，雷思聪一惊，拍了拍凌书生的脊背说道。
“您这是怎么了？如果有何难处不妨说出来，虽然雷某不一定有办法能帮你解决，但或许说一说您会开心一些？”
“说？说！”凌书生醉醺醺地一拍桌子，随后像烂泥一样倒在台面上，嘟嘟囔囔地说道，
“你不是喜欢听我说书吗？现在就，再听我讲个故事吧。只是这个故事没什么英雄豪杰，没什么神鬼妖魔，估计你读了会觉得有些乏味。”
“愿闻其详。”雷思聪说道，“我很喜欢听凌先生讲故事。”
雷思聪说完，朝附近站着的一个堂倌摆摆手，让他把桌上的酒撤了，换上一壶解酒的茶。
正在雷思聪斟茶的功夫，凌书生满脸通红，趴在桌子上喃喃地说了起来。
“你会觉得孤独吗？雷先生？
我听别人说，能当妖术师的，都是孤独的人。因为只有孤独的人，会连妖怪也能当作朋友。
而我呢，坦白说，我直到二十五岁前，都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我也不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
因为我家的家境很好，父亲有权有势又把我当作唯一的继承人来培养，自小我的老师是博学鸿儒，我的玩伴是才子佳人，而我的学识见识，都是同龄人难以企及的。”
果然是这样，听凌书生这么说，雷思聪默默点头。
他早就感觉到这个书生的谈吐眼界和他那落魄的形象格格不入，如今听对方承认出身大家，雷思聪当即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