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血衣新郎
只和他的眼神对视了一秒，宜静眼前便闪过了自己被残忍虐杀的画面。
她被这种眸光刺得几乎要站立不稳，但她还是抓紧时间，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语。
“不，你和他不一样。你在拥有强大的力量之余，还有着一丝人的温柔。
这丝理性保护着你，让你不会像他一样因为阴暗情绪而走火入魔。
我毕竟是在无为居修行的驱妖比丘尼，你身上的灵气如何流动，你真当我看不出吗。
一般人根本无法使出如此之强的妖力来，而你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你每次使用妖力的时候，身体里都有一股人类自身的灵气在保护你的灵魂！
这股灵气无比温柔，无比温暖，是它和你身上的妖气伴生，才让你的身体不至于崩溃。”
听见宜静这么说，雷思聪眼前浮现出那个久违了的光圈。
确实，他的内心里一直存在着和他内心的黑洞相伴相生的光芒，维持着他灵肉的平衡。
但是现在这股平衡要被打破了……妖气已经吞噬了他人性的大部分，马上要把他变成完整的妖怪，而这点宜静也能看出来。
既然是如此，这个女孩为什么要回来呢？
只听见宜静深深地叹了口气。
“人类的可怕，其实我比谁都清楚。因为我一岁那年，我的家人就全被强盗杀死了……如果不是师父救了我，把还是小婴孩的我抱入无为居，我也早就魂归冥界了。”宜静说着过去的惨事，语气却仍是温温柔柔的，仿佛往事已如浮云一般，“
但是因为有师父，有师姐师妹们，她们让我知道，人是多面的，有人会害你，也有人会舍身来救你……
而雷先生，你和霍先生不会归于同一命运的另一点便在于此。”
她说着，双手合十地朝雷思聪走去。此时她的面容无比平静，身姿宛如观音菩萨一般端丽洁白。
“我从小就入无为居修行，但是佛法的世界真广大啊，我读了那么多年，还是不能全部领悟。
我想起小时候师父给我们讲故事……师父说，西部敦煌石窟里，有一组‘舍身饲虎’图。
这组图画讲的是，佛祖前世曾是印度王国的三太子殿下。当时的他便有大慈悲心，他看见母虎因为饥饿而欲要去吞食幼子，不愿见此惨事发生，便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以肉身布施，救赎身在苦海的老虎们。
那时候我就不懂，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去做这种事呢？佛祖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做这种决定啊。”
听见宜静骤然说出这个故事，雷思聪心中微微一惊，一种不安的感觉在他心头浮起。
“那时候师父就对小小的我说道，‘牺牲自我的肉身布施是最大的慈悲’，但盲目牺牲自己拯救他人是没有必要的，作为修行之人，只应该在最有必要的时候，做出这种决定……”泪珠从宜静灵性的大眼中滚出。
“你打算干什么！”雷思聪忍不住问道。
因为他看见，宜静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剑。
“你救了我的性命，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成为酒吞童子的食粮，或者是被那地狱之门吞噬了。所以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也是应该的吧。”
宜静说完，举起短剑，刺入了她那年轻，柔软却又鲜活的胸膛。
落红如泉水般涌出。
“不！”
雷思聪惊叫着冲了上去，但是刚跑了两步他却又猛然收住了脚步。
因为少女鲜血的气息严重激起了他的妖性，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扑上去吞食宜静血肉的冲动。
然而菩萨一般慈悲的笑容却浮现在少女的脸上，她忍着胸口的剧痛朝雷思聪走了过来，向他张开了双臂。
“佛经上云，‘三太子欲以身饲虎，却见饿虎因虚弱而无力啖食，便以利木刺身，攻饿虎啖血，饿虎恢复气力后与小虎们一起食尽太子身上的肉，从此，众虎得活。’，”
宜静说到这里，掩嘴咳出一口鲜血道，倒在雷思聪身前说道，“而我今日，亦欲如此。”
“不，你没有必要……”雷思聪痛苦地说着，他此时站在原地，食欲让他想要上前，最后一丝理智却拉扯着他。
“没事的……”倒在地上的小师太朝雷思聪面露微笑，“我说过了，这是我的心愿。
你说，你之所以会剧痛，是因为你使用妖力后，身体发生了自我侵蚀的作用，我又怎么能看你走上和那位霍先生一样的自灭之路呢……
既是如此，你便吃我的血肉吧。这样那股力量便不会……侵蚀你自己了。”
“但我也可能会……会彻底变成妖怪，所以你没有必要……”
“不，你不会的……”宜静温柔地看着雷思聪说道，“我深信着，即使你有朝一日变成了妖怪，你终究也会变回来。而且我相信，你活下去的话，一定会救更多的人，给许多人带来幸福。
因为你的身上，永远闪烁着，那种人性的光芒。这也是我为什么……”
剩下的话，身为佛门女尼的宜静始终没有勇气说出。但是她的眼神，又有谁会不懂呢？
雷思聪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他咬牙冲了过去，一把抱起了宜静小师太。
鲜血染在他的新郎服上，让红衣更红。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讨厌做人。毕竟我们人类，虽然有许多不堪的地方，但有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光辉的吧。”
她说着，用最后的力气伸出手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染血的佛经。
“我要走了。但请你把这本《金刚经》交给华鬘。
告诉她，对不起，我没法给她讲经了。但我的魂魄会和这本经书一起永远守护她。”
雷思聪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颤抖着接过那洁白小手递过的经书。
躺在他的怀里，宜静的意识渐渐迷糊，但是被那一袭红衣环抱的她却笑了。
因为在幻影中，她看到了一个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梦境：那个头发雪白的男子，穿着新郎的服饰，含笑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