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一个男人而已，没了他还有别人

寒风瑟瑟,吹过古老的城墙时发出低沉的呜咽。

没了暖轿的遮挡，四道站在墙角的人影在风雪中冻得牙关打颤，再也不能保持白日里从容的气度。

杨次辅紧紧拢着身上的氅衣，抬眸看向萧玉棠，

“公主三更半夜将老臣等叫来，到底是想让老臣看什么？公主若是再这样神神秘秘，便恕老臣不奉陪了！”

“今夜本宫想同诸位钓一条大鱼。”袖中的手炉逐渐失去了温度，萧玉棠却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漂亮的眉眼里看不到半分慌乱，

“次辅须知，钓鱼讲究的是时机。时机不对，鱼儿便容易被吓跑。”

杨次辅冷哼一声，想说什么，可见一旁的谢首辅和瑞王爷皆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总觉得身旁这两只老狐狸早就知晓了今晚的来意，唯独他像个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

可他偏偏被人拿住了把柄，导致此刻有热被窝不能钻，还得在这冰天雪地里挨冻。

杨次辅满腹牢骚，却也知道今夜望京城里只怕要上演一场好戏。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走不了，他索性将仪态丢到一边，靠着墙角阖眸假寐起来。

谁知他才刚闭上眼，一道清脆的打更声便从长街尽头遥遥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渐行渐近的马踏风雪声。

众人皆是眼前一亮，方才还姿态散漫的几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长街另一头。

少顷，两道黑影疾驰而来，径直停在了奉天门外。

马蹄上包裹了布条，是以声音并不大。

为首的一人翻身下马，刚想敲开皇城的大门，便见四道人影从漆黑的墙角走了出来。

“常统领深夜疾驰，这是从哪里归来啊？”谢昶安双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般地走在几人的最前方。

他清癯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老狐狸算计人时才有的神色。

常章心跳骤然加速，目光在看见萧玉棠后已经彻底沉寂了下去。

他知道，若只是谢昶安等人，今日之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萧玉棠既已出现在这里，便意味着今日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今夜萧玉棠若扒不下他一层皮，恐怕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电光火石之间，常章心里已是百转千回。

他不疾不徐地朝众人行了个礼，

“末将参见王爷、公主和两位老大人。末将今夜当值，原本不该擅离职守，可家中突然来报，说末将妻子突发恶疾。末将心里担心发妻安危，一时糊涂违背了规矩，明日自会向陛下请罪。”

常章既能坐到禁卫军统领的位置，自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短短一瞬，他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今夜之事，绝对不能将皇后攀扯进来。

他早已绑在了王家这条大船上，皇后在，他才能安然无恙。

皇后若是出了事，不仅皇帝不会放过他，就连王家也会找他算账。

所以为今之计，他只能咬死自己擅离职守是回家探望病妻。

或者他会因此受罚，但只要皇后不倒，他便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常平，你先把本将军的马牵回去，替我照顾好夫人。”

常章声音平和，转身时杀意已起。

他将手里的马鞭递给了身后的常平，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对他说了个“杀”字。

“夫人常年病弱，大夫说此次来得尤为凶险。你切记替我照顾好她，待明日我向陛下请完罪，自会回来。”

常平眼中的惊恐肉眼可见。

他嘴唇翕动，用力地咬了一口腮帮子，才用剧烈的疼痛止住了心中的恐惧，勉强答了个“是”字。

“去吧。”见萧玉棠等人并无阻止的意思，常章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顺利度过今夜，他便能逃出生天。

不怪他心狠手辣，他从一个藉藉无名的小兵爬到今日的位置，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眼见着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全都到手，他怎肯这样放弃！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皇后身上，还不如由他自己来掌控。

他擅离职守确实不对，可如果发妻病危......甚至病亡，那便情有可原。

事出有因，哪怕是天泰帝也绝不忍心过于苛责他。

至于他的妻子......

这些年，他让她享尽了世间荣华富贵，没有他，她还是个只知采莲打鱼的穷丫头。

她挡了他那么久的路，他却从未嫌弃过她的出身，算是对得起他们曾经的情义了。

她那般爱他，一定不忍心看他遭此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