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这桩婚事,公主说了不算!
风雪吹乱了他的鬓发与衣袂,谢东陵此刻已不复方才的从容,“公主,微臣可以解释。”
“重要吗?”萧玉棠漠然地收回目光,“谢东陵,不管你有多少苦衷,但你舍弃本宫都是不争的事实。”
“方才只是权宜之计,微臣若真想舍弃公主,锦衣卫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谢东陵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向来从容的语气里难得带了些急切,“臣若没有把握,万万不敢让公主以身涉险。”
萧玉棠嗤笑一声,“你也说了是涉险......今日土匪但凡心狠手辣一点,此刻在你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谢东陵微微一愣,随即辩解道:“不会的......臣......臣绝不会让公主出事的!”
萧玉棠刚想开口,谢鹤行的目光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身上。
那目光太过锐利,萧玉棠便知自己方才锋芒太过,已露了痕迹。
这男人,太敏锐了!
她低下头,肩膀微颤,放弱语气抽噎道:“谢将军或许有自己的苦衷,可你舍弃我也是不争的事实。你既然做了选择,便该遵从自己的本心。结亲不是结仇,既然在谢将军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那这桩婚事还是算了吧。”
不知是风雪太盛,还是因为这声“谢将军”,谢东陵的眼尾渐渐泛了红。
见状,一直沉默的谢鹤行终于开了口,“公主玩笑了!结两姓之好乃头等大事,岂是儿戏说退就退?”
他像是在为谢东陵解围,又像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何况事涉天家,便是以公主之尊也不能轻易定夺。微臣,更不敢妄加干涉。”
萧玉棠沉默不语。
谢鹤行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突破口了。
若连他都是这种态度,谢家那群老狐狸更不会让她轻易退婚。
“谢东陵,过来。”见她不说话,谢鹤行突然沉了脸,目光凌厉地看向谢东陵,
“我不管你今日有什么天大的苦衷,若不能取得公主的谅解,你便自己到公主府负荆请罪吧!公主什么时候原谅你,此事什么时候才算了结。”
谢东陵下意识地他看了一眼,忽然撩袍单膝跪地,
“此事是微臣的错,微臣辩无可辩。只要公主能原谅微臣,微臣甘愿接受任何责罚。唯有退婚这件事,臣不答应!”
他挺直了脊梁,一副不解释、不辩驳、不妥协的姿态。
萧玉棠气得声音都发了颤,“谢东陵,本宫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谢东陵突然抬眸看她,目光晦暗不明,“公主当知,这桩婚事你说了不算。臣说了,也不算。”
雪落无声。
萧玉棠沉默地看着他,眼底的光渐渐暗沉了下去,“将军放心,本宫向来不打诳语。这婚事,本宫让它成不了,它便必须成不了!”
谢鹤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可她脸上的失望与愤怒鲜活到无懈可击,让他找不出一丝破绽。
萧玉棠好似没察觉他的审视,只用力地拢了拢身上的鹤氅,声音里的愤怒转瞬间已变成了寂寥,“谢同知,这里太冷了......本宫想回家。”
谢鹤行看了一眼谢东陵,抬手道:“微臣已命人在山道上备好了马车,公主请。”
谢东陵执拗地跪在原地,目光死死地落在萧玉棠的身上,大有她不叫他就不起身的架势。
萧玉棠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身而过,连余光都没施舍给他分毫。
雪簌簌而落,很快就模糊了谢东陵的视线。
两道黑影越来越小,没多久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天地间,只余下了茫茫雪色。
谢鹤行沉默地跟在萧玉棠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一路无言,直到她即将踏上马车的那一刻,他才语气淡淡地开了口,“公主可知,我长兄对谢初瑶的宠爱,除了谢文柏外,谢家无人能及。”
谢鹤行的长兄便是国公府的世子爷,谢东陵的父亲谢晋原,官至正二品户部尚书,手里掌控着大邺朝的经济命脉。
谢家一门显赫。
家主谢国公乃当朝首辅;
嫡长子谢晋原乃户部尚书;
嫡长孙谢文柏文采斐然,乃世家中唯一一个状元郎,如今供职翰林院,日后也是要入内阁的。
谢家嫡系像茁壮的树干,支撑起了谢家这个百年世家的繁荣与生机,让谢家深深扎根于大邺朝,枝繁叶茂。
但成也萧何败萧何,他们的存在同时也压制了其他谢家有才能的子弟向上的空间。
上辈子谢东陵文武双全,有才能有野心有抱负,却又苦于祖父与父兄的压制,只能在朝堂担任闲散职位,整日混吃等死,无法施展自己的才华与抱负。
彼时他年轻气盛,在屡次被家中长辈打压之后,一气之下隐姓埋名投奔边疆,从底层士兵做起,一路战功显赫,只用了三年时间便在军中暂露头角。
他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向祖父与父亲证明自己不是无能之辈,他也可以一展凌云志,为家国禅精竭虑、死而后已。
但等待他的不是长辈的青睐有加,而是新一轮的训斥与打压。
谢家之所以能在皇权更迭中屹立百年不倒,有很大一个原因是他们进退有度,知道帝王的底线在哪里。
自古文武不两立。
帝王再懦弱,也容不下某个臣子家族在文臣与武将中都有话语权。
所以谢东陵再惊才绝艳,也注定只能是个牺牲品,被他父兄吸食血肉,成为供养他们向上攀爬的养分与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