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程曜灵本来还心绪低落,但被慕容瑛这么一闹,也是哭笑不得:“师傅,不是你想的那样。”
慕容瑛随意点了点头,显然无所谓她说什么,跟身旁侍奉的小厮交代了几句,没一会儿,几个面容俊秀、衣着华贵、身上还带香气的男子就一溜烟走进了宽敞的房间。
这地方叫风雅颂,这么看的确风雅,吹拉弹唱,样样俱全,还有个能跳舞的,跳了没两下就被慕容瑛招手叫过去,勤勤恳恳地坐在一边给程曜灵剥橘子。
近在咫尺的橘子香气和殷勤男人,让程曜灵如坐针毡。
“我去更衣。”她撂下一句话就冲出了房间。
“那位贵人,像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剥橘子的粉衫男子温声道,将干净的橘瓣递给了慕容瑛。
缠绵悱恻的《化蝶》曲声里,慕容瑛接过橘瓣扔进嘴里,不曾分给粉衫男子一个眼神,眯起眼睛悠悠道:
“一回生,二回熟。”
“这样的世道里,学不会轻贱男人,她要吃的苦还在后头。”
粉衫男子听了这样的话,也只是默默赔笑,并不多言,伸手接住了慕容瑛吐出的橘核。
慕容瑛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程曜灵之前年少轻狂想做的梦,慕容瑛愿意支持她做到最尽兴。
现如今梦碎了,慕容瑛也要让它碎得最彻底,不给程曜灵留下一丝眷恋和幻想。
程曜灵觉得她这个师傅荒诞也好,残酷也罢,这就是她想先于这个世道,教给学生的。
而程曜灵其实什么都没觉得,她就是有些没兴致,打不起什么精神。
风雅颂的场馆楼阁都是临着胭脂河建的,日光炽烈,程曜灵枕臂翘腿,躺在水边大石上,身侧是一片极葳蕤繁茂的杜鹃花丛,为她挡住了大半光线。
没躺多久,杜鹃丛旁,自雨亭中,忽而传来一阵清飒悠扬的笛声。
是《蓬蒿曲》。
曲声尽,程曜灵眼角有泪滑落。
顿了片刻,她出声道:“能再吹一遍吗?”
声音不算大,但亭中人显然是听到了,笛曲又响。
曲罢时,程曜灵听到亭中人缓声问:
“姑娘是沧州人?”
《蓬蒿曲》虽然响彻大央北部三州,但在沧州是最盛行的。
程曜灵坐起身:“勉强算吧,但听你的腔调,恐怕不是沧州长大。”
亭中人道:“在下江州鸿都人。”
程曜灵轻轻吐出一口气,望向北方天际,自言自语:“原来是江南人。”
而后她看了看自雨亭的方向,隔着雨帘,只见一道隐约的颀长身影,提高了声音道:“你曲子奏得很好,像北地的游侠。”
亭中人道:“姑娘谬赞,方才听姑娘口气,似乎是有些伤心事?”
程曜灵没说话。
亭中人隔了一会儿道:“其实我在这里,也常想念江南。”
程曜灵问他:“江南是什么样的?”
“蓼花汀上白鸥,冷月楼头红杏,醉声流入秋水,长歌掠过乌桥。”
“听起来真美。”程曜灵牵起唇角:“岭南是不是也是这样?”
“岭南x……应该不算江南,姑娘有朋友是岭南人?”
程曜灵“嗯”了一声,又听亭中人道:
“我也有个朋友,我这《蓬蒿曲》就是因她学的。”
“她是沧州人吗?”
“勉强算吧。”
程曜灵笑了一声,并没察觉什么:“你这曲子奏得很好,她应该会喜欢。”<
“她的确喜欢我的曲子,但却不喜欢我的人,与别的男子私奔了。”
程曜灵怔了一瞬,劝慰道:“情爱之事本就勉强不得,人家既然已经有倾心之人,你即便对她有心思,也该学着放下了。”
“我于她无意。”
亭中人道:“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要选择离京私奔,结果还不是所托非人,徒留笑柄。”
程曜灵蹙起眉头:“什么叫所托非人?她是个人,又不是物件,怎么托?
她选择离开,就不能是自己想走吗?还是说京城是什么好地方,走了可惜?”
亭中人默了一会儿,道:“但与她私奔那人,的确辜负了她。”
程曜灵反问:“就算辜负又如何?”
“人只要活着,遇到恩惠,遇到辜负,遇到理解,遇到歪曲,不都是常事?
一生那么长,本就变化多端,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人要经过,起伏跌宕、喜怒哀乐都有,得意了尽兴就好,失意了面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