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红炉点雪细分茶
红炉点雪细分茶
半年时光如水而逝。
有一件喜事和一件坏事摆在赵懿面前。
喜事是御医调理了半年,终于能够放下苦得掉渣的药碗,正式和贺兰师父学习剑舞。虽然平时除了和药,也跟贺兰师父学些熊经鸟伸的导引术,但总觉得不够意思。
赵懿把茶饼从笼子里夹出来,忽然听见宫人通传太子驾到。
坏事则是,这半年来,太子除了守孝三月外,频频往清宁宫走动。其中含义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更何况赵懿平日得宠,很少去想这些,不代表她是傻子。恐怕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王贵妃和丽妃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协议。
纵然她再强烈反对,也不能逆转时光,让王贵妃把答应丽妃的条件吞下去。
太子每次来都带了很多宫外搜罗的小玩意儿,精致及不上宫里,可是别有一番勃勃生机在里头。王贵妃起初也对太子有些若即若离,到后来看兄妹相处融洽,也对此乐见其成,放开手来。一开始她还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后面逐渐不耐烦,索性板了脸丢到一边。
好在她也不是全无所获,每次太子来,都缠着他问东问西,无意间也会泄露些深宫妇人不能知道的信息。
赵懿还剑入鞘,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帕在脸上抹了一把,鹅黄窄袖上衣背后沾了星星点点的汗渍。这半年来的不断调理,让她着实退去了一身娇柔荏弱,内里的坚韧刚强逐渐显露出来。
“公主真是勤勉,这个时节都还在练武。”贺兰拍着手从廊上走下来。
能让先帝倚重,皇帝太子当庭相争的老臣,也是不简单了。
“哪里哪里,”赵懿长吁一声,白气在空中笔直一线,“我怎么比得上贺兰师父,我听说习武的人都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师父这手功夫,怕是练了有十多年了吧?年年如此,我还差得远。”
“臣怎能和公主想比,臣资质驽钝,所以才日日练功。公主天资绝世,练一回,比得上臣练三回。”
赵懿把茶饼从笼子里夹出来,忽然听见宫人通传太子驾到。
赵懿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这些话内侍宫女们说说也就算了,怎么贺兰师父也说。我才刚开始练,成个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连花架子都算不上。”
贺兰冰露出一丝赞许,含笑道:“公主这份颖悟,已经比这世上许多人强了。只要公主肯下功夫练,又有什么练不好的?这剑舞虽是小道,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除‘形’之外,还要有‘神’,常人往往只得了‘形’而未得‘神’,公主是先有了‘神’,往后跳起来自然夺人眼目。”
赵懿正忙着用茶罗子筛掉过粗的茶末,没理他,赵显又站起来,在暖香融融的宫殿里长吁短叹。
皇帝的女儿跳剑舞,哪能不夺人眼目,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吧。赵懿低头一笑,拨弄着腕上的虾须镯。
“要是能让父皇高兴,那就再好不过了。贺兰师父,这雪地里站着怪冷的,咱们先进屋去吃杯茶?”
屋里早早燃起了地龙,一进门暖气扑面而来。赵懿梳洗完毕,换了身艾青葡萄纹交领袍,笑嘻嘻地抱着刚摘下的梅枝放到榻边。
一缕冷香飘散,萦回室中。
宫中贵人吃茶,宫人们抬风炉的抬风炉,捧茶具的捧茶具。贺兰冰坐了没一会儿,一应金银茶具都摆在螺钿花鸟漆案上。
“贺兰师父,娘亲最近教了我煮茶,说是最近宫里时兴一种点茶法,我这几天都是自己在练,还没给人煮过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赵懿捡出茶饼,置入金银丝结条笼子里,再放到炭火上慢火烘焙。实则琴棋书画、乃至茶道女工,她前世都已十分精通,不过借着贵妃教导之名,好名正言顺地用出来罢了。
赵懿慢悠悠地往茶里加上盐和姜枣,捧到贺兰冰跟前,真心实意地请她吃茶。贺兰冰不敢托大,从榻上站起来双手接过。
“娘亲说好茶须有好水,其中又有江心水、泉水、雨水、雪水之分,今天下了好大雪,我让云儿带人去收了几坛,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
贺兰冰出身武将,又是塞外王族归附,底蕴还是不足,对王公贵族间流行的风雅之物不甚精通,只得眼巴巴地看着炭火,一时无话。
“公主,雪来了!”
姜云儿抱着青瓷坛子进来,脸上红扑扑的。自从公主醒转后,她就走了运,不仅得了一盒银翠,贵妃也赞赏她忠心,特地把她调到荣昌公主身边伺候。
赵懿瞥了她一眼,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说不定就在林子打雪仗呢。我正要请贺兰师父尝尝我煮的茶,快把坛子打开,雪倒出来。”
姜云儿干脆利落地应了声是,掖了掖衣角,点起炭火,又铲了一半雪到锅里。
“公主,我先下去了。”
“不妨事,不妨事。要是贺兰师父不急,那先吃完茶也行啊,弟子给师父奉茶,不是天经地义么?”
“下去吧,天冷,多加几件衣裳。”
赵懿把茶饼从笼子里夹出来,忽然听见宫人通传太子驾到。
“大哥来了,坐。”
姜云儿抱着青瓷坛子进来,脸上红扑扑的。自从公主醒转后,她就走了运,不仅得了一盒银翠,贵妃也赞赏她忠心,特地把她调到荣昌公主身边伺候。
“大老远就闻到香味,原来是你在烤茶。”太子一身朝服还未换下,神色淡淡地一屁股坐下。
“我还想着第一杯茶给贺兰师父喝呢,你就来了,看来大哥是偏要喝妹妹的茶喽?”把还有些烫手的茶饼掰成碎块,扔到茶碾子里,只轮慢碾,玉尘光莹,烘烤之后的茶叶馨香越加浓郁。
“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赵显勉强提起兴致,回了几句话。
赵懿正忙着用茶罗子筛掉过粗的茶末,没理他,赵显又站起来,在暖香融融的宫殿里长吁短叹。
“一大早就跑来清宁宫叹气,你可是太子,又有谁能惹你不高兴?”赵懿把留在纱网上的粉末倒尽,又重复筛了几遍,直到茶末细如烟尘才停手。
“我是太子,还能有谁,嗯?”赵显暴躁地回了一句,自知失言,又讪讪坐下。
骤然听见不该听的东西,贺兰冰顿时坐立不安,太子怨望一事可大可小,倘若坐在这里,恐怕有更不该听的。
“公主,臣想起家里还有事,先告辞了。”
赵懿低低“唔”了一声,貌似天真无邪地问道:
“师父,事情可紧急?要不要我先派人到将军府里打听清楚,总好过师父在宫里着急。”
要是真让公主派人去,那可就要露陷了!贺兰冰背后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贺兰师父,娘亲最近教了我煮茶,说是最近宫里时兴一种点茶法,我这几天都是自己在练,还没给人煮过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