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醋味
时值初冬，气温却已骤降。
阴冷的天里，温暖的被窝总是让人留恋。夏铭铖出门上班后，云芯窝在床上很快便再度睡着，两个小时后才悠悠醒转。
她的小说《连城》已完结，她暂时不想开新文，一时间，竟变得有些无所事事，整个人进入一种散漫、悠闲的状态。
没有特别的事情，她也不急着起床，就这么躺在床上发呆。几分钟后，昏昏欲睡的感觉再度袭来。
她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再睡了。兴许是气候的原因，最近她变得特别嗜睡，照这么睡下去，她迟早变成肥猪，思及此，她打起精神掀被下床。
用完早餐，在沙发上坐落，她发现桌上花瓶里的几株蕙兰已经蔫了。这几株蕙兰已经插了一个月之久，也难怪会变得无精打采！
一个月前她和林丹缇去逛街时，意外的看到一家花店卖着蕙兰。她发现自己对嫩黄色的蕙兰特别钟情，可惜当时店主说这种被称为静美幽谷的蕙兰盆花已经卖完，只有切花，她便买了几枝切花回来用水养着。
反正无事可做，不如现在过去看看有没有盆花？心念一动，她立刻换上鞋，抓过鞋柜上的车钥匙便匆匆出了门。
她开车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在市中心的步行街附近找到了花店。
秋冬时节，正值蕙兰盛放之季，店内品种繁多，看得云芯眼花缭乱，最后她选了一盆嫩黄色和一盆粉色的兰花，请店员帮她装车。
刚出花店，一阵冷风袭来，她不自觉的紧了紧外套，抬头一看，天色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乌云眼看就要凝得滴出水来。
她急忙钻进车内，将车驶上主道。今天是非公休日，现在又是上班时间，车出奇的少，平日的车阵长龙不复见，整条路上冷冷清清的。
几分钟后，瓢泼似的大雨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地袭来，只一瞬间，世界便被整个雨幕笼罩，疯狂打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被雨刮以最快的速度刷去，下一波雨水很快又再次袭上来，密集的雨幕几乎模糊了整个视界，云芯减慢车速，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路况。
就在即将进入隧道之际，一辆停在隧道入口闪着双闪灯的车，吸引了云芯的注意力。
只见车门敞开着，车边，一个昏迷的女子面朝下，趴伏在车道中间的花草隔离带中。
在医院工作多年，救死扶伤几乎已经成了云芯的本能，无法对昏倒的女子置之不理，她将车停在路边，冒雨下车来到昏倒的女子身边，将女子小心翼翼的翻转过来。
由于面朝下，女子脸上沾满了泥土，肩胛处殷红一片，雨水浸透了她的衣物，伤口处的血迹晕染开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云芯凝神细看女子的伤口，认清伤口之后她不由抽了口冷气。
枪伤！竟然是枪伤！
她抹去脸上的水渍，伸手往女子颈侧的动脉处探去，确定女子还活着，她舒了一口气，然后试着唤醒女子，“小姐，醒醒！”
见女子毫无反应，云芯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算叫救护车，去医院，这枪伤免不了要招来警察，可是救命要紧，顾不了那么多。
就在此时，女子突然醒来，她困难的抬起上身，伸手夺过云芯手里的手机，“不要叫救护车。”
云芯愣住，这个声音好熟悉！她下意识的猛然回头，撞进一双眸光犀利的凤眼中。
雨势很大，雨水打在两人的身上和脸上，渐渐将女子脸上的泥渍冲刷干净，她的面容一点点显露出来。
噩梦！这个女人绝对是她的噩梦。
云芯几乎尖叫出声，在风昕雨那里吃了不少苦头，现在看到风昕雨，除了怕，她再无其它感觉。
云芯反应迅速的放开扶着风昕雨的手，还来不及起身就被她钳住手腕，下一刻，冰冷的硬物抵上她的腹部，“别动，我不想伤害你，但不能保证枪不会走火。”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云芯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多管闲事！
她蹲在矮几前，双手发颤的整理着急救箱里的东西，急救箱里东西齐全，做一些简单的手术还是可以的，可她只是一个护士不是医生，风昕雨敢让她做手术，她却不敢动手。
苜棠扣住她颤抖的双手，“怕什么？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手术，取出子弹就可以了。”
“我知道。”云芯深深呼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她拿出一个不锈钢小盒子，放入半打纱布，注满酒精备用，找出手术刀、专用弯针和肠线，却没有找到麻醉剂。这个急救箱是苜棠才带过来的，她现在才发现少了麻醉剂，只好转身对着旁边已经躺倒一旁软椅上的风昕雨说：“没有麻醉剂，你忍得住吗？”
风昕雨没有说话，动作微小的点点下巴，云芯再不看她，低头用医用剪刀剪开她肩膀上的衣服，开始消毒动刀。
整个手术，前后大概十几分钟，风昕雨躺在软椅上动都没动过一下，就连神经末梢的颤动都没有，云芯忍不住佩服她的忍痛能力。
当一个人经历疼痛的时候，或许可以用意志力控制住自己，但当疼痛达到一定极限的时候，身体神经末梢的颤动却是不受控制的，风昕雨却连颤动都没有，就说明她有过很多的忍痛经历，神经的极限比普通人高，而风昕雨明明出身豪门，怎么会有如此丰富的忍痛经验？
忖度间，云芯动作熟练的帮风昕雨包好绷带，摘了手套站起来交代道，“消毒的条件有限，伤口很容易感染，如果有可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她收拾着矮几上的东西，顿了一下接着说，“要是有消炎药现在吃一些最好。”
“青霉素可以吗？”苜棠拿了条薄毯盖在风昕雨身上。
“可以。”闻言，苜棠转进卧室去找药。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她忧心的看着窗外的雨幕，身上湿透的衣物黏在身上，她感觉到身上阵阵发冷，忍不住的浑身发抖。
风昕雨掀开身上的毯子，步履不稳的走到她面前，云芯见状，本能地退后一步，低敛着眸，以免泄露眼里的恐慌。
风昕雨皱了皱眉，眸中有抹讥诮，心里却涌起一阵苦涩，“这么怕我吗？”
云芯默然不语，一动不动的站着，身体绷得紧紧的，俨然一副防备的姿态。
“你的衣服湿透了，去换身衣服吧。”见云芯一动不动，风昕雨伸手去拉她，却被云芯连退几步躲开了，那样子仿佛视自己为洪水猛兽一般。
“我可以走了吗？”她的嗓音依旧清甜，语调却是从无未有过的固执。
云芯倔犟的模样，突然激怒了风昕雨，她用力将她扯进怀里，紧拥的双臂将她的怒火传递给了她。
“放开我！”云芯吓了一跳，奋力挣扎着，然而她越是用力，风昕雨双臂就收得越紧。
“别动，求你……只要一分钟就好。”她告诉自己，只要一分钟，哪怕只能拥有这一分钟的温暖，从此以后她就彻底的放开她，再也不介入她的生活。
曾经，她下定决心要毁了云芯，毁了她渴切而不得，而夏铭铖却能轻易得到的温暖笑容。
可是她发现自己终究于心不忍，这颗历经了无数血腥肮脏变得麻木的心，面对云芯时居然懂得了不忍。她不得不对自己的心坦诚，可是这份感情注定不被世俗认可，也会将云芯推离她更远。所以她选择放手，试着以一个朋友的角色走近她，从她身上汲取自己所渴盼的温暖。
云芯愣怔，她眼里的风昕雨从来都是骄傲不可一世的，如今却以如此卑微和脆弱的姿态祈求着自己，她声音中无端透出的几分落寞和苦涩，毫无来由的触动了云芯柔软的心。
苜棠站在卧室门口，手里攥着药瓶，看着客厅里抱在一起的两人，眼神越来越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