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真相

夜色在路两侧的树林掩覆下愈显浓厚，飞速驶来的轿车携着车头灯射出的光束，猛然撕裂平静的夜色。车子驶远后，被扰乱的夜色又渐渐平静下来。

风昕雨将油门一脚踩到底，待车子驶近一座外表陈旧的宅邸，才减缓车速踩上刹车。将车子随意停放在宅前，她跨出车外步上宅邸的青石台阶，一抹黑色的身影立即紧随她后拾阶而上。

见风昕雨迈步而来，分立大堂入口两侧的两彪悍男子低眉顺目以示恭敬，“风总。”

“穆联人在哪里？”风昕雨满脸寒霜诘问道。

“首领今晚有事，不能亲自前来，但他有明确交代，苜棠的事任由您处置。”苜棠本是幽冥培养出的杀手，擅长用毒，施毒手段诡秘莫测，杀人于无形，绝少出现失手的先例，她也因此被杀手界称为‘毒阎王’。幽冥被灭之后，穆联惜才，向苜棠承诺了绝大自由空间的同时也一并抛出了优厚的条件，这才将苜棠延揽进暗魂。

不想，苜棠却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接任务全凭心情，执行任务从不听组织安排，为暗魂惹来了不少是非，苜棠也因此几次三番惹得穆联勃然大怒，在意识到苜棠不可能像忠于幽冥一样忠于暗魂后，穆联对苜棠动了杀机，趁着这次风昕雨向他要人，他正好乐得给风昕雨一个顺水人情。

风昕雨轻抬右手，一个示意动作就制止了身后的黑色身影跟进，她面无表情地走进灯光幽暗的大堂。

自苜棠加入暗魂后，这里就成了暗魂的毒训基地，看似废弃的旧宅里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密道和地下室，那些阴暗的密室内圈养着不计其数的致命毒物，令宅子散发出一股阴冷之感，四周凹凸不平的青石墙壁和忽明忽暗的幽黯灯光，更是为这里平添了几分阴森和诡秘。

风昕雨驻足在大堂的中央立柱前，俯视着被铁链捆在立柱上的人缄默不语。

“呵……呵……哈哈哈哈……”见风昕雨站在自己面前，坐在地上的苜棠一改之前的疲惫神态，仰头看着风昕雨，径自呵呵笑了起来。见风昕雨始终面无表情，那呵呵的轻笑渐渐转为放肆的大笑。

“你笑什么？”风昕雨平静的声音下是涌动的怒焰，却被她克制得不见丝毫端倪。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从你的表情中，猜得出，云芯现在非死即残，这表明我的目的至少达成了一半，难道我不该开心吗？”先前在和夏铭铖打斗的过程中，苜棠的面部和身体上都留下了许多伤，加上凌乱的发丝掩面，令她此刻看起来万分狼狈，而她眼中却毫不掩饰的透露出得逞的挑衅。

风昕雨怒极反笑，“的确，你是该开心。”语毕，她转身走到兵器架旁取过一把大刀，在苜棠无法置信的眼神中朝她砍去。苜棠一瞬不瞬的瞠目盯着风昕雨，她死也不愿意相信，风昕雨居然会为了另一个人对自己挥刀相向。

“哐……”缚住苜棠的铁链应声断裂。风昕雨手里的刀被抛在了地上，她怒目瞪视着一脸震惊的苜棠。

苜棠笑了，是那种志得意满的胜利笑容，她在赌，赌自己在风昕雨心里的地位到底有几分重。

就在苜棠私以为自己赢得了这场赌局的同时，风昕雨却蓦然钳住苜棠的手臂将她拉近自己，以森冷的语气在她耳边低声道，“但愿等一下你还能笑得出来。”

话音方落，风昕雨加重手上的力道，毫不怜惜的拽住苜棠的手臂，将她拖出大堂塞进车内后，驾着车飞速驶离。

门板在身后被用力甩上，在风昕雨放松钳制的瞬间，苜棠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板上，风昕雨看也未看她一眼，径直走入书房内取出一个资料袋甩在她面前。

苜棠没有伸手去捡文件袋，只是疑惑的看着风昕雨。

“你不是一直在查你的身世？这里面有着你想知道的一切。”凤昕雨轻勾着嘴角，却不是那种一贯的冷笑，笑容里无端地透着几分残忍的意味。

苜棠愕然！

多年来她一直在调查自己的身世，查来查去却始终只止步于福利院那一段，在进福利院之前的相关信息仿佛空白一般，任她费尽心机也查不出蛛丝马迹。而如今，风昕雨居然如此轻巧的将她遍寻不到的身世摆在她的面前。

苜棠定了定心神，才捡过地上的资料袋打开，她无暇顾及袋内滑出的几张照片，心尖发颤的翻看着手里的纸张。

越往后翻，苜棠的脸色就越苍白几分，看到最后她面如死灰地将滑落在地板上的几张照片翻转过来，待看见照片里那个编着两支羊角辫的5岁女娃娃一脸璨笑的看着她时，她心间无法自制的泛起了一阵疼。

当目光落在最后一张照片上时，她如同触电般，撒手扔掉了手里的纸张和相片。

苜棠颤抖着费力地从地上站起来，借着沙发的支撑走近风昕雨，祈求地看着她，“告诉我，这份资料是假的，是你故意捏造来惩罚我的？”

“不，这份资料是真的，你确实是李家当年被绑架的小女儿，歹徒走投无路时将你仍了，所以你进了圣心福利院。两年后，幽冥为了吸纳新血液，挑出了福利院里体能好的孩子后，就一把火烧了福利院掩人耳目，等李家透过各种关系找到福利院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你一直都知道我和李家的关系？在我动手将李家灭门之前就知道？”

“是，这些资料是八年前我委托幽冥替我解决李家时，绝尘传到我手里的。你的身世也是幽冥在查李家的时候查出来的，后来，为了留住你，绝尘抹煞了可能暴露你身世的一切痕迹，我这份资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一份。”风昕雨收敛了笑容，满眼同情地看着苜棠。

“你好残忍，既然你知道了我和李家的关系，为什么还要向绝尘指定我去执行这个任务，为什么？”苜棠冷静的外衣逐渐开始退去，压抑着却又忍不住拔高的声音嘶哑难当。

“不为什么，只因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当时雪鸾意外身亡，瑾瑶经历尚浅，”而当时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丝毫的意外发生，所以她选择了苜棠，“除了她们，你是整个幽冥最合适执行这项任务的杀手。”当时李家和风氏竞争的案子已经底定，李家即将和对方签订合约，一旦合约签订，那也意味着她的失败，如果她失败，她将彻底的被抛离风氏集团的权利中心。

苜棠颤抖地低喃着，“呵……最适合？”这是多么残忍的三个字，就因为这三个字，她杀了自己的所有家人，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两鬓夹着雪丝的中年男子死在自己脚边时安详的神态，那几乎映红了整个夜空的吞天噬地般的火舌，更成了刻在她心上的原罪印记。

知道了真相，她余下的生命不过是生死难容，活着是煎熬生不如死，死去也无颜去面对自己的亲人。

“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既然已经瞒了我八年，为什么不一辈子瞒着我？”在幽冥那些炼狱般的日子，因为有了风昕雨的关心，让她倍感温暖，她们彼此慰藉、彼此温暖。

曾经，她以为她们会这样彼此依偎着安然的了此一生，却因为她一个突生的念想，想要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使得两人的关系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局面。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认为今后无论风昕雨是不是会恨她，她们都是彼此深爱过的人，可是今后，连那些温暖的回忆也变成了她的禁忌。

“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对你好只是出于补偿的心态，而你的纠缠令我感觉窒息。”苜棠的爱让她感到沉重，既然放不开，那么只有选择让苜棠恨她。最重要的是，苜棠对她的爱会伤及她所在乎的人，而恨，顶多是伤到她自己而已。

“雨，我好爱你啊！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原来连所谓的爱也不过是她的臆想。

泪终于还是忍不住下落，苜棠几度张口，最终却只用沙哑压抑的泣音哀喊出这句话。她以双手紧紧压覆着心口，仿佛这样能够减缓心口的疼痛般。

“我是你的仇人。”风昕雨苦笑着戳破她残留的一丝丝念想，转身朝门口踱去，临出门前她顿足回头道，“苜棠，离开吧，离开我也离开暗魂，去过你自己的生活。若你生不如死，相信杀了我会让你的生命不再两难，我等着你来替李家报仇。”语毕，她关上门离开。

“风昕雨，你好狠！我恨你……我恨你……呜呜……”风昕雨走出很远后，依然能听到自她的公寓中传出的呜呜的哭泣声，直到电梯门阖上，那仿佛受伤小兽发出的哀鸣声才被阻绝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