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赴死 - 夫君他貌美如花 - 易四三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78章赴死

贺承礼“哇”的一下吐出大口鲜血,他强撑着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手臂颤抖地给贺景泠倒上一杯已经冷却的茶:“而今朝局混乱,势力倾轧,贺氏一族已有颓势,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变故,孩子,你答应过我,永远保守这个秘密,谁也不告诉,你还记得吗?”

贺景泠盯着他推到自己面前的茶,尽管当年的场景再度重演,还是觉得透骨心凉:“几个月前林野抓我入邺狱。到后来我出来,你可从未过问过一句,现在叫我来,是觉得活人已经没法保守这个秘密了是吗?”

贺承礼抓住贺景泠的衣袖,手忙脚乱把杯子强塞到他手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不是,不是的孩子,你想想,你的母亲是北晋人,那你也算半个北晋人,此事一旦暴露,这些年贺家受的磋磨全都功亏一篑了,”他布满皱纹的脸因为过度激动而扭曲,体力不支只能紧紧抓住贺景泠的袖子,眼底逐渐露出偏执疯狂。

贺景泠浑身僵硬,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在反复蹂.躏,连呼吸都是那么困难,时隔多年,本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本以为自己早就心如草木,可在贺承礼向递来这杯茶水时,他还是觉得胸中滔天恨意几乎要藏不住。

他恨极了面前的人,为了保全贺氏族人,他们就成了可以轻易被舍弃的人,现在,仅仅又因为他贺承礼一厢情愿的揣测,就要置他于死地。

“你就这么容不下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句话来的。

贺景泠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他是贺煊,祈京贺氏的三公子,年少成名,风光恣意半生顺遂,不过去镜花水月一梦而已,他是个被家族舍弃的废人,也是大齐的罪人,声名狼藉,孑然一身。

现在,在他贺承礼眼中,他连苟且偷生的活着都不配了。

贺承礼干瘦的手指死死抓住他,因为太过用力青筋暴起,他的眼眶缓缓流出一道血痕,他嘶声道:

“你知道的,你本就不该回来,若是你没有回来而是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了此残生也就罢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在祈京闹得满城风雨?你居心何在?那个人容不下你,贺家容不下你,祈京也容不下你。

“你手段了得,在偌大的祈京城中翻云覆雨,搅得大齐惶惶难安,禁军文德门前大开杀戒,你难道还不明白?都是因为你!你若不死,贺家头上就永远悬着一把刀,你若不死,我死不瞑目!”

一阵狂风吹过,屋中的蜡烛尽数熄灭,贺景泠气极反笑,发丝飞舞,衣袍被风吹翻,他用左手缓慢而又坚决地抠开被贺承礼拽住的衣袖:

“你想要用我的命来保全你贺家的名声,你好安心赴死。我偏不如你意,贺承礼,我会好好的,好好的活着,万众瞩目的活着。”

贺承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低声下气求来的只是他的不屑,声音陡然拔高,再也难以压抑:“你心狠手辣,还敢掺合夺嫡之争,视人命如草芥,苍天有眼,若有朝一日贺氏因你而受到牵连,你必定会不得好死!”

贺承礼历经两朝,宦海沉浮,又岂是愚蠢之辈,何况他了解贺景泠。

轰隆的雷声随着他的话落了下来,阴暗的屋子里瓷杯落地的声音清晰入耳,溅起来的碎瓷片在他眼下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温热的血瞬间涌出,从冰凉的脸颊上流过,那一瞬间,这张脸简直恐怖如鬼魅。

“不得好死……”他轻轻念了一遍,接着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不得好死,那便让我看看,我会是怎么个不得好死法。你想要送死以此来震慑科举舞弊案背后之人,想让天下文人有一个攻讦朝廷的借口,你大义凛然,如若死后有灵,就好好看着吧,我最终会落的个什么样的下场,想要我的命来安你的心,永远不可能。”

毒发已至肺腑,贺承礼再也忍不住,大口的黑血从他的口鼻中冒出来。

电闪雷鸣间,暴雨倾盆,他再没了力气,终于松开了抓住贺景泠的那一片衣角,渐渐没了气息。

***

贺景泠走得很快,何升在后面紧紧跟着要给他撑伞,可雨实在太大,倾斜的风毫不留情将他二人浑身尽数浇湿。

好不容易走到马车前,贺景泠再也支撑不住,身形一晃,直直地朝面栽去。

身后的何升吓了一跳,手还没伸出去就看到不知道从何时出现的李长泽及时将人接住,才免于贺景泠脑袋撞到车辕上磕得头破血流的可能。

李长泽目光沉沉,回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贺府,抱着贺景泠上了马车。

一夜过去,被暴雨洗刷过的祈京城仍旧沉浸在昨夜那个血腥的夜晚里,街上人迹罕至,一种阴沉的气氛笼罩祈京上空,所有人都默契十足的躲在家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发生,或者说结束。

晨曦初露,屋檐下是淅淅沥沥淌着的雨滴。一地湿滑,彭越匆匆赶来,在门外找到了消失一夜的太子殿下,心中大苦:“殿下,文德门前的学生还没有散,一夜过去,他们口诛笔伐的对象都变成您了,您怎么还……还……”

还坐得住。

这时正好何升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听见彭越的话,道:“殿下在这里呆了一夜,用点早膳再走吧。”

李长泽抱着双臂靠着柱子站在那儿,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何升,没有搭话,估摸着贺景泠应该也快醒了,直接接过何升手中的食盒:“急什么,还有一个时辰,何老板来的刚好,阿煊应该也快醒了,我同他一道用过膳再走也不迟。”

说完也不给另外两人反应的机会,拎着食盒径直推门进去。房间是里熟悉的药香,他一只手拎着东西,一步一步往里走。

“别装了,我都醒了。”贺景泠出声道。

李长泽有些意外,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醒了。”

他放开手脚大步来到床前,贺景泠脸色苍白,披了件外袍坐在窗前,分明是醒了许久。

“怎么醒了也不叫我。”他的语调很是轻松,提着食盒过去然后放到桌上打开,里面放着的是甜菜粥和几样精致小食。

他把东西一一拿了出来:“刚好趁热喝点粥暖暖肠胃。”

“贺承礼死了,”贺景泠突然道。

李长泽顿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也没在说什么。

“科举舞弊一案朝廷迟迟不给出一个决断,他是想用这个方法来引起朝廷的重视。”

李长泽把一盘什锦脆推到贺景泠的面前,像是在哄小孩:“三郎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好歹用点。”

贺景泠看着递到面前的勺子没到反应,继续道,“他早就察觉出哦回京别有所图,又觉得文德门前的惨案都拜我所赐,为保全贺氏,他昨夜给了我一杯有毒的茶。”

李长泽目光一冷,接着若无其事舀了一勺粥递到贺景泠面前:“那他便是该死,其实贺承礼也算是个聪明人,用这个方式赴死对他来说可谓是死得其所,不仅保全了他的一身清名,还能彻底点燃天下文人士子的怒火,加速朝廷处理科举舞弊一案的进程,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说或许也是圆满。”

李长泽说的有些嘲弄,他没有问贺承礼和贺景泠两人说了什么,既然说过不再问那便不会再问,他要的是贺景泠这个人,至于其他的,又有什么妨碍呢。

重要的是人。

面对递到嘴边的食物,贺景泠微微摇头,他实在没什么胃口,道:“左纶从前在玄铁营,是李叔同放在暗处的一枚暗棋,商陆在玄铁营时便深得他的信任,高慎倒台,李叔同对禁军动了心思,所以安排他去禁军,朝廷一时无可用之人,自然就轮到了他,昨日这一出,倒是让我意外得很。”

李长泽对上贺景泠眼睛,贺景泠的眼瞳极黑,静静盯着人看时,会让人产生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他笑了一下,玩笑地问:“三郎就不怀疑文德门前大开杀戒都是我授意的?”

贺景泠被他看着,那双眼睛坦然自若,他迎上李长泽的视线,语气淡淡道:“是你做的吗?”

“当然不是。”

“那有什么好问的。”贺景泠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痛,他撑着桌子,慢慢道,“你现在该担心担心你自己,李珩衍还以为他可以置身事外坐收渔利,可李叔同心思细腻,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连锅端掉的好时机,今日杀的这些人,来日都会成为受李珩衍蛊惑的该杀之人,他想一箭三雕除掉你和明王,这样太子之位自然而然就落到他的手上了。”

哪怕李叔同有所行动在他们意料之内,哪怕是有意为之,可左纶当街杀人,他手中有伪造的太子手令,就这件事,就足以让李长泽这个太子背上暴戾之名,民心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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