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番外一

他永远记得与她初见的日子。

那是个阴雨连绵的雨季,绑他的两个男人一脸晦气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摸出口袋里的烟，停在门口点亮了打火机。

烟草点燃后的白烟顺着玻璃缝钻了进来，他闻到呛人的味道。

“真晦气,谁知道陆振东居然有两个儿子。”

“呵,一个子儿都不给，谁知道是不是真儿子,动物都没这么冷血的吧。呸,赔钱货！”

“哥，那咱怎么办？”

两个人回头，透过窗户看了他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种鬼地方，死个小孩没人管的。”

小茅屋里除了潮湿的茅草堆，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

他就坐在没有灯的角落里,面上的表情也淡淡的。他半抱着膝，指甲深深掐紧肉里,两个绑匪的声音清晰地进入他的耳朵里。

第一个念头是他也许会死在这，想到去世后赵欣芝的脸，那样安静与从容,他想着其实死也许也没什么坏处。

他会离开这个没有人爱他的世界,去另一个世界与他唯一的亲人相聚。

想到这,手里的力度就不自觉轻了些。

“这鬼天气真是下个没完了,哥你饿了没？咱去吃点饭吧……”

两个绑匪捂着鼻子离开了窗前。

等了好一会，直到一点动静都没有了,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她。

一个瘦小的小女孩露着一个头,站在窗户边，似乎是观察了他好一会,看他注意到了她，这才开口，声音有些小，她问：“你在里面不跑吗。”

他张了张嘴，回：“门被锁上了。”

长时间没有说过话，嗓子像是被堵上了一层砂砾，沙哑又磨人。

小女孩头一低，又消失不见了。

他又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抱膝的姿势。

又过了一会，他听到自己附近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背后被人一推，因为惯性他不自觉往前扑倒，在地上滚了一圈。

再回头看时，刚才在玻璃窗户外见到的小姑娘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她头上抖落着凌乱的茅草。

“你……”

他有些震惊，怎么就凭空多出来了一个人。

那小女孩却向他伸出胳膊，不由分说拉住他：“我们先跑。”

跟着出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被这顿茅草盖住的地方有个破狗洞，他们这样小的身子刚刚好能爬着出去。

雨水混着泥土味争先恐后钻进他的鼻子里，小女孩紧紧攥着他的手，带她闯入连绵的雨与呼啸的风里。

周围的一切他都是那样陌生，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跟着小女孩走就是那样的安心。

小女孩带着他一路狂奔到一座山丘上，两人喘着粗气躺在树荫下避雨。

随后两人扭头看向对方，相视一笑。

小女孩闪着她的大眼睛问他：“你是被那些人拐卖的吗？”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女孩又问：“那你是从哪里来，城里？”

他又点点头。

小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开始往自己身上到处摸索。

从衣服兜里，从脚底，从袜子里扣出了好多钱，一角的，五角的，一块的，最大的也不过五块钱，她数了半天，一共二十块钱。

她捏着钱，又看看他，似是考虑了很久，心一横，一股脑都塞到了他的怀里：“翻过这座山丘就是大路了，你顺着那条路一直走就走到镇子上，有派出所，你一定要记得报警。”

见他还有些懵，小女孩又问了一遍：“记住了吗？”

他点了点头。

“那就快走吧。”小女孩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他踉跄着往前绊了一步，捏紧钱又回头看她。

小姑娘冲他挥手，露着因为换牙了缺了一颗牙的笑脸：“我叫林晚，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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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一天忘记过她。

被救回来后，他曾试图跟陆振东说这件事，可换来的是“你受到了惊吓，这几天先暂时不用去上学了，如果非要出门，记得带上阿姨，有任何陌生人跟你说话都不要理他们好吗？”

被关在房间里的时候，他决定给林晚写信。

写他很抱歉暂时没法去那里救她，写他回来以后几乎不允许被外出，请求她能不能再多等他几天。

最后，在信里，他放了一块他喜欢吃的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