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尽夏
下课后,四人小团体在教室后面聚集。
杨璇、王诗墨、乔颜妍三人兴致勃勃地互相打量彼此的鞋子,发现对方与自己穿的是同一个品牌后,她们惊喜地叫嚷起来。
“你这双鞋真好看!我本来也想买的,但最近学校里穿的人太多了,就没下手。”
“就是因为好看才流行嘛,丑的谁会买?”
“颜妍你这双颜色好特别,好亮眼的绿色!”
“有眼光!我就是冲着这个颜色才买的。”
“你这双多少钱?我这双一千三。”
“我这八百。”
“就我的最便宜啦,才五百七。”
……
任辞盈在一旁默默听着她们热烈讨论着鞋子的品牌、价格和款式,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鞋子有这么多的讲究,原来价格可以如此高昂。
乔颜妍注意到任辞盈的沉默,话锋一转,“任辞盈,你脚上这双是什么牌子的呀?”
任辞盈还没开口,杨璇和王诗墨已经凑近研究起来,“你这鞋是匡威的吗?看着好像。”
“不是吧?你仔细看,虽然样子有点像,但上面的英文单词一个都对不上。”
“哟,还真是。任辞盈,你这鞋到底什么牌子的?多少钱买的?”
她们齐刷刷地看向任辞盈。任辞盈心中轻叹一口气,慢吞吞地回道:“不是牌子的,是在街边鞋店随便买的,几十块钱而已。”
“几十块?好便宜啊。”
“那它外观跟‘匡威’那么像……”
“哦……”乔颜妍的语气有些微妙,“不过幸好任辞盈你不是知假买假,我最讨厌那种明知道是假鞋还硬要买来充面子的人了。”
任辞盈局促地听着她们对自己的评价,这一刻,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学。那时的齐澄嘲笑的是她家买的三轮车,而现在她们谈论的是她脚上几十块钱买的仿版鞋。
“你穿的鞋是什么品牌的?”这句话突然席卷了整个高一。
在发型大同小异、校服一模一样的校园里,唯一能彰显个性、划分“圈子”的似乎就是脚上的鞋。一双昂贵的名牌鞋,足以让它的主人成为同学间谈论的焦点和追捧的对象。人们再次通过鞋子,被贴上不同的标签。
任辞盈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这些外在之物,可在周遭氛围的浸染下,她竟不自觉地开始在手机上搜索那些品牌鞋。然而,令人咋舌的价格让她望而却步,只能默默地将那些鞋子加入购物车。
杨璇、王诗墨、乔颜妍三人又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另一个品牌的新款。看到任辞盈始终无法融入他们,杨璇便提议道:“说好的我们四人小队少一个人都不行,所以任辞盈你什么时候能买一双nike啊,adidas也行。不然我们四个人走在一起,你都显得跟我们不是一伙的。”
“是啊,任辞盈,你就让你爸妈也给你买一双呗。”
“哎呀,你们别这样逼任辞盈买行不行?”任辞盈没想到乔颜妍会替自己说话,因为在四人中,任辞盈跟她的关系最一般,并不熟络。
乔颜妍双手环胸,“一双鞋的价格摆在那儿,你们有没有想过任辞盈家的实际情况?品牌鞋对我们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对她家来说可能就是一个月的生活费,你们不能这么自私吧?”
杨璇和王诗墨因为乔颜妍这话幡然醒悟,不再强迫任辞盈买鞋。然而,任辞盈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轻松,反而愈发沉闷。
深夜,手机屏幕幽暗的光映着任辞盈苍白的脸。购物车里,那些她偷偷搜索过的品牌,静静的躺在那里,每一个价格,都足以吞噬掉她爸爸辛苦上班好多天的成果。
旗舰店里最便宜的是袜子,然而打完折后还要三十九一双。三十九都够她买好几双袜子了。
三百多的入门款鞋,那突兀的大logo在她看来,唯一的价值就是在和别人进行比较时不过早的淘汰出局。
尽管内心清楚,但任辞盈仍然不受控制地幻想,如果...她真的拥有了一双品牌鞋呢?
她想象着杨璇她们惊讶又带着羡慕嫉妒的表情和还有走在路上,那无形改变的气场和拥有后的自信。仅仅只是幻想,就让她干涸的心底泛起一种带有罪恶感,扭曲的兴奋。
虚荣像藤蔓一般,缠绕着她的心脏,勒紧时带来漫延的痛苦,却又在某个缝隙里开出虚幻而诱人的花。
中午放学的路上,杨璇亲昵的挽着任辞盈走在前面,王诗墨则挽着乔颜妍跟在后面。杨璇忽然指着前方,“哎,那个人穿的鞋跟我一样!”
“我怎么觉得他那个logo怪怪的?”王诗墨质疑道。
“是有点怪,他那个勾子上怎么多出来一个刺?”
“假得离谱。”
“真搞不懂这些人,买假鞋还穿出来丢人现眼。”
“虚荣呗,明明买不起正品,还非得买个假的装样子,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就是,最怕遇到穿假鞋的撞款了,搞得我都不想穿我脚上这双了。”
在这种话题上,他们三个人聊得格外投入,任辞盈在一旁充当着听众。
当方觉夏从她们面前走过时,杨璇发出惊奇的感叹,“快看快看,方觉夏居然把军训发的鞋子穿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她是多缺鞋穿啊?连这种鞋都不放过!”
“军训结束我就把军训鞋扔了,没想到方觉夏居然还巴巴地穿着来上学。早知道不扔了,直接给她穿好了。”
“不过她可终于不再穿她那双都要包浆的黑色运动鞋了。”
“这样算起来,加上军训鞋,方觉夏是不是一共才两双鞋啊?”
“我鞋柜里的鞋都多得穿不过来呢,方觉夏的脚跟着她可真是遭大罪了。”
杨璇她们的声音不小,周围一些人的目光也纷纷投向方觉夏的脚上,随即爆发出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