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决不饶恕1》(15) - 决不饶恕 - 潮吧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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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决不饶恕1》(15)

我被人盯上了

我爹这一阵的心情特别好,晚上下班以后总要顺路割一块肥肥的猪头肉,指挥我弟弟捣蒜、拍黄瓜,拌上一大钵子,然后硬拉我陪他喝上两盅白酒。喝着喝着他就把眼镜摘下来,让我看他的那只眼:“怎么样?你爹越活越年轻了,视力没的说。”我知道他是在自我安慰,有点儿此地无银的意思,我就敷衍他:“厉害,比我的眼还亮呢。”  我爹笑起来像个子孙满堂的老太太:“不光眼亮,身体也棒极了,活他个八九十岁没问题。”

我有点心疼他,跟他商量:“你的身体这么好,干脆别上班了,让我弟弟去上学,你负责接送他。”

“那怎么能行?”我爹不高兴了,一丢筷子,“我还不到退休年龄,下来了谁给我养老金?”

“我呀,”我啪啪地拍着胸脯,“胡四帮我在鱼市上弄了个摊子,我卖鱼养活你。”

“嘁,虽然国家允许私营经济了,可是干个体户那是泥饭碗,你爹是国家干部,饭碗是金的……”

“现在不管什么泥的金的了,国家鼓励干个体,兴许你儿子将来是个企业家呢。”

“你有这个信心就好,就怕你不是这么种人。”我爹拾起筷子,定定地瞅着我。

“老爷子,你来看,”我拉着他走到大门外,指着对面墙上的一行标语说,“要不要我给你念念?”

“我知道这个,邓小平同志说的,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我爹重新戴上眼镜,透过镜片瞥我两眼,不吭声了,低着头滋溜滋溜地喝酒。我弟弟吃饱了,睡得像只玩具熊。我打算好了,等我弟弟去了培智小学,我就正式驻扎海天市场。那天金高告诉我,黄胡子挨砸的第二天就包着脑袋去了市场,一个人没带。金高让他领着花子他们拿着我的身份证去跟市场管理所办了交接手续,很顺利。最后黄胡子又领着金高去了邮电局,把铁皮房里的那部电话过户在了金高的名下。走的时候,黄胡子眼睛闪着泪花对金高说,回去告诉杨远,他砸我这一下让我没脸在街面上混下去了,我走,也许永远也不回来了,让杨远好好干,万一我吃不上饭了,有可能回来投奔他。金高想请他吃顿饭,黄胡子摆摆手走了,头也没回。下午阎坤就回了市场,让兔子带人举着几挂鞭炮满市场“啪啦”,“啪啦”到海货市的时候,卖海货的伙计们欢呼雀跃,抓住兔子就往天上抛——爷们儿,你大哥是个英雄,把恶霸赶出了市场!

严盾调动工作了,他调到我家附近的那个派出所当了所长。我刚去市场不久他就来了我家,他知道我爹喜欢吃八带鱼,带了满满一塑料袋来。他进门的时候我正跟我爹一起做晚饭,一看他来了,我莫名地有些紧张,让进他来,指着他手里的八带鱼说:“有你这样的政府吗?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就是个卖海货的呢。”严盾把塑料袋递给站在一旁傻笑的我弟弟,说声“二子洗洗去”,冲我一咧嘴:“打岔是不?你小子见了我有些紧张呢。”我拉他坐下,笑道:“我紧张什么?你以为我现在还当歹徒啊,咱现在是奉公守法的买卖人。”

我爹冲我直眨巴眼,好像是在怪我跟警察说话没有礼貌,我推着他去了厨房,回来点了一根烟:“严哥,找我有事儿吗?”

严盾瞪了我一眼:“不喊我警官了?这就称兄道弟上了?”

我没趣地摇了摇头:“好嘛,还拿我当坏人待呢……我现在公民了,有这个资格吧?”

严盾笑了:“跟你开玩笑呢。你的事儿我听说了,挺牛嘛你。”

我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笑笑说:“这次我可没犯什么法啊,别那么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

“杨远啊,”严盾的口气开始严肃起来,“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有时候一步走不好……”

“大哥,你除了教训人再不会别的了吧?”我没好气地打断了他,你跟我是什么关系,竟然跟我这样说话?

“看来今天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严盾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还记得咱们的那几次通信吗?”

“记得,我一直是按照你给我指的路在走啊。”

“呵,别怪我多嘴,你前面干的那件事情有点儿毛病……我不想多说,你自己考虑。”

我怕跟他继续纠缠被我爹听出什么来,连忙作揖:“我知道我知道,以后一定注意。”严盾瞄了厨房那边一眼,轻声叹了一口气:“你爸爸可不能再受任何伤害了……”抬腕看了看表,冲我笑了笑,“本来想跟你一起吃顿饭,看样子你不太欢迎我,我只好先告辞了,”站起来拉着我的手,继续笑,“刚接触你的时候我的确把你当坏人看.也对你说了些粗话,现在我改变了印象,我总觉得你是一个可以造就的人才,你很孝顺,也很坚强,你们这个家离不开你……呵,我是不是又说多了?算了,以后我再找你谈吧。最后一句话,好好做人,前面的路途很宽敞。”我确实不想留他在家里吃饭,打着哈哈把他送到了门口。我爹用围裙擦着手撵出来,没等开口就被我拽了回去,我爹疑惑地看着我,眼镜掉到了鼻子下面都不知道往上推一推。

几个月以后,那五也出来了,很落魄地来市场找我,我收留了他,让他在鱼摊上帮大昌他们卖鱼。

有一天我带他和金高去胡四饭店吃饭,闲谈中那五说,小广大学毕业了,在路上他碰见过他。

胡四莫名地发火了,把自己杯里的酒倒进那五的杯里:“你喝多了吧?把这杯喝了就回家吧。”

那五不想走,看胡四的目光有点儿迷惑:“怎么了四哥?”

胡四脸上的笑容在慢慢消退,我冲他举了举杯:“喝酒,你就让那五说,我不在乎。”

胡四把那五端杯的手给他抬了抬:“你走吧,小广的事儿我跟蝴蝶说。”

那五的表情有些僵硬,把酒杯一放,转身就走。看着那五的背影,胡四暧昧地笑了:“这种人不能让他知道多了。本来我想以后再跟你细说这事儿,那五这张快嘴拦不住,我就跟你说了吧。其实我跟小广关系不错,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严打之前我们就认识,那时候我在银行上班,趁机捣弄了几个小钱,在小广家附近开了家五金店,小广没事就去我店里跟我下棋玩儿,就那么熟悉了。1983年3月我出事进去了,那时候我在看守所里很受欺负,正没着没落,小广也进来了,把欺负我的那几个人好一顿收拾。有一次一个叫寒露的伙计半夜掐住我的脖子想要弄死我,当时我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被他掐得大脑都缺氧了,小广起来撒尿看见了,就……因为这个,小广被提前发到了劳改队。”

“这事儿没听你说过呀,”我有些不满,“照这么说,小广也坐过牢?”

“坐过,跟我和林武在一个中队,我们仨关系很好,你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很久了。”

“不会吧?坐牢的还能上大学?”我吃惊不小。

“你问的对,没上完。这不?被人举报啦……”

“不可思议!”我有点儿犯晕,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儿。

闷头喝了几杯酒,胡四说,小广回来以后来找过他,曾经问起过我的事情,胡四就把我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听得直摇头。胡四劝他别记我的仇了,你把人家都弄进监狱里去了,也算是报了仇,以后出来好好交往着,杨远为人挺仗义的。小广说得很动情,他说,如果不是他也进去了,他是不会把我砍他的事儿说出来的,本来想在社会上解决这事儿,这么一折腾他也弄得很不光彩,好像是个软汉子。

“照他的意思,他还想再跟我玩把‘野’的?”我不动声色地问。“你听我说嘛,”胡四苦笑道,“他没那意思,他想走正道儿了……”胡四说,小广被学校开除以后,就去商场上班了,在那里干美工。以前跟他玩儿的朋友去找他,劝他“出山”,他老是笑。关系很熟悉的去找他,他就给人家“上政治课”,讲人生,讲哲理;不熟悉的,他就请人家喝酒,喝大了就咧着嗓子瞎唱歌……反正,小广现在整个儿变了一个人,头型梳成瓦亮的三七开,脑袋上能刮下半斤油来,赶上阴天还在胳肢窝里掖把油汪汪的大雨伞,冒充青年毛泽东,有时候还夹着个公文包,来去匆匆的,冷不丁在街上看见他,还以为他是个忙碌的国家干部呢。

“四哥,其实我跟小广那点事儿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的心思,”胡四打断我说,“把人家砍成那样,进去蹲两年也是应该的。”“呵呵,这话说的,”我笑得有点尴尬,“这事儿我认了,只要他……”

“你觉得他还会跟你拼命吗?”胡四跟我碰了一下杯子,“不会的,他的脾气改了很多,连我都不敢相信呢。”

“难说,”金高的眼珠子又开始充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广是个什么人?”“性格是可以改变的,不过,互相防着点儿还是应该的,”胡四说,“以后我再找他谈谈。”

“谈什么谈?不老实再干他就是了。”金高的眼珠子凸得几乎要掉出来了。

“黄胡子以前跟小广的关系不错,”胡四不理金高,啜口酒接着说,“前几天我去找过小广,想探探他的口气,结果他单位的人说,小广出差去南方了,没接上头……我打听过了,小广回来以后,黄胡子跟他联系过,想让小广跟他一起在市场上混,小广去了市场几次,后来就没了下文,我估计是小广看到那里乱,不想去。咱们这事儿出了以后,黄胡子肯定去找小广诉苦。不过你放心,根据我的推算,小广是不会去管这些破事儿的,他也没有能力管。”

“他管又能怎么样?不想活了?”金高跃跃欲试,“我他妈这就去剁了他。”

“金兄弟,”胡四拉住了金高,“别冲动,在社会上混,不要树敌太多。”

“我跟他早就是敌人了……”

“此一时彼一时啊。”胡四把脸转到了一边。

我不想去谈小广的事儿了,脑子很乱……窗外有一只蝴蝶在忽闪忽闪地飞,有几次它贴在了玻璃上,似乎是在往里偷窥,看一会儿飞一会儿,像是在展示它的舞姿,我觉得它很虚伪,貌似轻盈机敏,其实一追就跑,一揉就碎,像一页烧过的纸灰。我不由自主地低头瞅了自己胸前的蝴蝶一眼,感觉有些好笑,我就跟这些虫子变的东西一样。

抽了个不忙的时间,我与胡四、林武一起去看了董启祥,董启祥在里面混得不错,当了大值星,再有六年就到期了。啼嘘着刚出接见室的大门,胡四突然站住了,指着监狱的大铁门,小声说:“快看,那是谁?”

李俊海?我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到一个树阴下,使劲地揉眼睛,我看清楚了,那个人果然是李俊海!他怎么会站在大墙外面?难道他出狱了吗?不是还早着吗?他应该还有四年多啊……我糊涂了,不会吧?他怎么可能出来了呢?林武在一旁一惊一乍地问,李俊海在哪里?这个杂碎也出来了?我得好好研究研究他,看看他到底杂碎到了什么程度?胡四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你哪那么多毛病?人家杨远早就跟他和好了,两个人一起申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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