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野心
祁千凝马不停蹄地赶赴少女口中所言的逃兵归来的路径,一路上,她的心绪皆同这崎岖的道路一般起伏不定。 “陌蜮衔,你一定得活着……一定得活着……”
女子口中嗫嚅的祈佑从未停息,她实在没有料到在千止遭受危机之后自己会再度迎来另一个噩耗,而这噩耗偏偏还是关乎于自己最为在乎之人的性命,如若不是陌蜮衔如今可能还活着这样的残念仍旧固执地霸占在祁千凝的心尖,她似乎可能一早便崩溃了。
然而于这荒野之中,祁千凝又该从何处找寻呢?她的目光一刻也不停息地在地上搜寻,一丝线索也不愿意放过,可与此同时,女子身上的伤口却因疲惫又一次溃烂了开来,这对本就身心俱疲的祁千凝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但她仍坚持着,不顾自身安危的坚持着。
“陌蜮衔!陌蜮衔!”
由于目光实在疲乏,祁千凝便也只能疾声呼唤,渴望幸存着的陌蜮衔能够听见。泪水不知从何时起便已然模糊了她的双目,她愈发焦灼,愈发疲怠,可放弃的念头却始终未曾在她的脑海中闪现过哪怕分毫的时间。
对于陌蜮衔,她是绝不会放弃的,除非她的最后一口气断送在此处。而从前被祁千凝耿耿于怀的那些事情,那些陌蜮衔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事情如今皆在女子的内心化为乌有,艰难的时刻,祁千凝的双眸只能瞧得见陌蜮衔的好,至于陌蜮衔带给她的那些伤痛早已被极端的忧虑磨灭了。
祁千凝一心一意挂念着男子的安危,可同一时刻,南越皇宫的秦惜文却已然开始盘算着自己的来日,以及自己肚里孩子的权位。
上回秦惜文从秦国得来的信件实则是关于秦国国君想要联合秦惜文共同夺取南越政权的谋划,秦国国君想要就此同自家的女儿重修旧好,而这重修旧好的前提便是将秦惜文肚里的小皇子推上高位。
如今南越的朝政岌岌可危,能够就此取代陌家政权的野心大臣似乎并没有,因此,秦国国君才想要领兵前来南越皇宫,就此打压南越朝臣们的势力,扶稳小皇子的政权。要知晓,秦惜文肚里的皇子可有一般血统来自于秦国,倘使如此,秦国国君日后想要吞并南越,使得秦国彻底从小国转变为大国的梦想便可以轻易实现了。
如此一来,秦惜文还能享有尊荣与一世安稳,而秦国国君能就此称霸,实现自己那埋藏许久的野心,何乐而不为呢?
渐渐地,秦惜文似乎有些并不期待陌蜮衔的平安归来了,到底依照如今这情形,那男子许是早就毙命于荒野当中了。
“陛下,是您从前不仁在先,便也不能怪惜文如今不义了。不过您放心,惜文一定会好好抚育我们二人共同的孩子的,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像您这般的英才,惜文绝不叫你失望。”
此时此刻,满心期待着秦国军队抵达南越皇宫的秦惜文的神容实在有些复杂,她一面期待着自己父皇的抵至,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自己的行径似乎愧对于陌蜮衔的在天之灵,她无法否认自己如今还爱着那面如冠玉的男子,但是同时她也需得为自己的来日考虑,为自己孩子的将来打算,毕竟忠心可换不来任何益处。
自打接受到母国的信件以来,秦惜文便一直盼望着自家父皇能尽快带来尖兵扶持自己与肚里的孩子上位,倘使耽搁了时辰,南越怕是当真要覆灭了。
这些时日,祁朗一直躲在屋子里头不肯出来,他再也不询问祁千凝的情况,只是一人呆在寝宫里头,对何人也不理睬。他似乎仍旧嗔怪着祁千凝的不辞而别,关于她不辞而别的戏码上演可不止一两次了,祁朗实在不得不怀疑自家的姐姐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因此祁千凝才屡屡不愿告辞便离开了。
而秦观近日里来亦是忙着处理朝野的动荡以及打探祁千凝的消息,便也没有时间去照顾祁朗的情绪,倘使无了祁朗,他也不会留在此处去帮陌蜮衔看惯这劳什子的南越江山。
这一日,秦观启开了祁朗寝宫的门,自打那一日的不欢而散之后,二人几乎都未曾见过面了。
秦观刚一踏入,祁朗便从床榻上冲了下来,目光中明显羼杂着焦灼的情绪。可一瞧见眼前男子的面孔,他却又陡然合起了那本欲张开的嘴,旋即向后退了几步,双目低垂,然而那焦灼的神色却仍旧固存其眉梢之上。
“怎的了?”
望其如此,秦观终还是率先开了口,打破了彼此间无言的沉默。
祁朗支支吾吾,半天未曾言上一句清晰的言辞,秦观却已知他的真实目的与用意。
“如今还没有你姐姐的消息,你还得再等等。”
秦观答得很是干脆,可眉头却就此蹙了起来。显然,这些时日他亦因为祁千凝的事情心急火燎,可如今摆在眼前的现实就是这般残酷,祁千凝仍旧不知所踪,那些派遣出去的暗卫更是迟迟未归,秦观更是一头雾水。
得知消息之后的祁朗眉眼更是低垂,脑袋似乎都要埋到胸前了,他始终还是担忧祁千凝的安危的,这是无法磨灭的感情。
“朗……朗儿不胡闹了,秦观哥哥能否带朗儿出去寻找姐姐?”
忽而,祁朗像是确定了什么,那抬起的眉眼上骤然涌上了一种近乎于坚定的决绝,他的双目放着光,里头冗杂着恳求的神色,他实在按捺不住内心对于祁千凝现如今安危的动荡情绪了。
很可惜,祁朗等来的只是秦观一如既往的严冷与决绝。
“不行,这简直是胡闹。”
祁朗一心为了祁千凝的心绪着想,知晓如若自己擅自将祁朗带出去,无非是在增添祁千凝的烦恼。如今秦观尚且还不知晓千止已然将储烈杀害,因此在秦观的心头,祁朗是万万不能暴露的目标。祁千凝如今拼死拼活是为了谁人?还不是为了祁朗能顺遂平安地成长,自己倘使一时心软将祁朗带走,祁千凝所做的一切岂不功亏一篑?
“不行,这绝对不行。”
秦观再度重复道,幽沉的目光中冗杂的乃是不容反驳的坚决意味。
他素来雷厉风行,对于祁朗的无理要求更是不愿再去理会。
秦观的冷漠于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提出要求的祁朗而言无疑是在雪上加霜,他本还抱有一丝能够亲自将姐姐寻回来的希冀的,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得在无边的担忧与磨折中苦苦等待着姐姐的归来了。更何况,如今甚至就连祁千凝是死是活还仍未可知。
祁朗再度落寞了起来,只是相较于以往的亢奋与激烈,此时的他似乎成熟了不少,亦或者说祁朗如今已然明白在秦观的面前撒泼打滚是毫无用处的,只是在浪费精力罢了。
秦观虽直来直去,却也是个细腻的人,他一眼便瞧出了祁朗脆弱易碎的内心,登时开了口。
“不过,你可以同我呆在一块儿,不必整日一人呆在这狭小的寝宫当中了。一旦我得知祁千凝的下落,我会第一时间告知给你,你也不必整日想着她的安危了。放宽心些,多抱些希望,我相信你姐姐总有一日会归来,会带着胜利的消息凯旋归来的,如今你能做的也只有相信她。”
秦观的口吻虽说是不咸不淡,实在不贴近成人哄孩子的温和与慈善,可对于被关在寝宫中许久的祁朗来说,这已经能称之为希冀了。不知为何,倘若旁人要是慈善地哄着祁朗,祁朗反而觉得祁千凝九死一生,愈发闹腾,可正像是秦观这种严肃冷穆的人站在祁朗的眼前时,祁朗才会觉得心底尤为的踏实,才会觉得祁千凝平安归来是有很大希望的。可以说,秦观的确能给予人内心平和的感受,同他在一起,祁朗确实没有从前任性了。
“好,朗儿会听阿观哥哥的话的,阿观哥哥不要再将朗儿锁起来了,好不好?”
祁朗使着一种道歉的口吻对秦观苦巴巴地说道,秦观先是一顿,旋即伸出手去抚了抚祁朗的脑袋。
“好,你听话便好。”
就此,秦观与祁朗之间由于上一回所生的隔膜算是彻底消除了,二人的关系再度恢复如常,只不过秦观对祁朗的严肃与严苛似乎仍旧未曾改变,他私以为只有这样男儿才能成长,倘若祁朗一直活在祁千凝的庇佑之中,将来岂不是要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蠢才?秦观可不希望祁千凝被这般的弟弟拖累着。
如今秦观除却希望祁千凝能顺遂归来以外,几乎是对祁千凝能将储烈杀害不抱有任何的希冀了,毕竟储烈实在凶险,光凭祁千凝的本事恐怕难以将那老狐狸彻底斩杀,与其在储烈那儿丧命还不如赶紧归来团圆。另外,秦观衷心期盼着陌蜮衔殒命的消息莫要传入祁千凝的双耳,否则依这女子的脾性恐是要再度赴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