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重石
薛植唇畔微勾,随即转身快步拐入了一个更为褊狭的巷弄中,巷弄之中被关押着的女子便是秦国的首要人质,祁千凝。 当日关押祁千凝的教辇是径直被人暗中抬来此处的,而轿辇之外亦缠绕上了密密麻麻的锁链,除非祁千凝有缩骨功,否则绝无可能逃出去。
的确,绝无可能,薛植怀着笃定的信念解开了外头几乎完好无损的锁链,随即将轿帘一把掀开。
下一刻,男子瞠大了双目,不可置信的震颤在其本还笃定的瞳孔中盘旋。
很显然,里头空无一人,只有几块重石。
薛植彻底怔在了原地,一种强烈的惶恐直击他的心扉,至少在这一刻,他下意识地将人质的失踪归咎在了自己头上。
“不可能……不可能……追风将军呢?追风将军呢?”
失去了祁千凝这个人质,便等同于失去了洇地的领土,没有祁千凝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他的眼前,陌蜮衔是绝对不肯割让领地的。
薛植踉跄了几步,他似乎被一种负罪感击垮了,摆在眼前的重大疏忽远比当时的战役失败要恶劣得多,弄丢人质的罪责甚至可能会牵连到族人,这是薛植根本不敢想象的。他连忙环顾四周,可这不过是个方寸之地,根本窝藏不了什么。很快,薛植便怀疑起是否乃外头的护卫中混入了敌党,亦或者说他们倒戈了。
“人呢!人呢!”
薛植质问般地唤了起来,随即一把推开了屋门,预备将外头之人好好调查个仔细。
然而,令其更神魂俱惊的事情发生了,因为适才还安然无虞的护卫们此时竟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活生生的人就这般于自己探查祁千凝的时候化为了一具具尸骸。
薛植此时的感受无法用言辞准确形容,他只觉自己好似身处梦境之中,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实在过于不真实,一桩疑事还未落,一桩疑事又起,莫名的惶恐困扰着他的心胸。
下一刻,他终于不再是局外人,因为那暗夜之中的杀意彻底指向了他,薛植的脖颈上落下了一支凛冽的寒光。
“薛将军,原来这便祁千凝的所处之地啊,您竟将我们南越的将军藏在此褊狭之地,实在不像话。”
一声阴冷的嗓音在那寒光旁悄然响起,薛植登时汗毛倒竖,明白危殆早已来临。
“方才率先死的一拨也是你们南越之人?”
薛植询问道,眼底揣着不甘与愤懑。
“那是自然,这是我们南越的地盘,除了我们还有何人?方才那一批人不过是蓄意死给您看的,否则您又如何会着急忙慌地连忙赶往此处呢?想必您适才恨不能当即飞到祁千凝的身旁,将这人质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吧?可惜,如今还是被我们发现了追风将军的所处之地。”
秦观的口吻不咸不淡,可其中暗含的杀意却是昭彰显著的,如今他是奉陌蜮衔之命来的此处,二人在对抗外敌之上永远是统一战线。
“哼,是吗?你们南越便是如此卑劣之国,说好的交易如今成了你们的明抢?”
“那又如何?这本就是一次极为不公平的交易,追风将军本就是我们的人。再者说,我们南越天子不是已经满足你们提出的一个条件了吗?迎娶秦国七公主,他确实做到了,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如若您想活命的话,便老老实实将祁千凝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毕,秦观的瞳孔猛然掠过一层寒光,而他身后的暗夜之中竟也同时闪过了无数双的寒光,薛植登时知晓了,黑夜之中必然有南越的大批军队。不过,这却是比军队更为凶险的暗卫,陌蜮衔竟将自己手下的暗卫全权托付给了秦观这个素来的敌手,不得不说,在这一方面,陌蜮衔终归还是极为信任这个男子。
可是秦观的话无疑让薛植心底的某些顾虑打消,那便是祁千凝并非他们带走的,更不是秦国的看守护卫里通外合放走的人质。既是这样的话,那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祁千凝当真身怀缩骨功因此才得以从那层层锁链密闭的轿辇当中逃窜了出来?可那里头留下的重石又象征着什么意蕴?祁千凝总不能在逃跑之时还塞进去几块石头留作纪念吧,这实在匪夷所思。
“可惜啊,人不在里头,您到底还是被我耍弄了一遭,我一早便知你们南越耍心眼儿,定然会尾随我而来,我才不会愚蠢到引狼入室,今夜不过是为了测试测试你们南越的诚心罢了,没想到你们竟中了我提前设好的计谋之中。”
此言一落,秦观寡淡的面色当即染上了一层不耐,本来的胸有成竹于此刻被眼前人击溃,稍许怒意蹿于眉梢。
“你说什么!”
秦观手中的利刃在薛植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他实在没想到今夜的一切都是徒劳。
“怎么?您这是急眼了?不过在下还是劝你一句,莫要轻举妄动,如若伤了我,追风将军的性命也会玩完,不信您便试试看,我们秦国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薛植抬起了眼眸,其中蕴含着一股莫名而来的笃定与自信,只要自己继续佯装下去,将祁千凝失踪的消息隐瞒得紧紧的,没准儿还真当能骗过南越之人,可一旦在此暴露了什么,抵达此处的秦国人的性命那可真当是堪忧了。
秦观猛然含颦,手上的青筋已然暴起。
然而倏忽之间,他却止住了怒意,面上的愠色稍稍有了好转。
“是吗?那既然来都来了,我至少也要进去看看才是。”
说着秦观便一步踏入了屋内,而被利刃威吓着的薛植也被迫进入了其间。
此时,映入秦观眼帘的乃是一个轿辇,而轿辇旁皆是光亮的锁链。
为了防止秦观起疑心,薛植连忙解释了起来。
“怎么样?我的确没有骗你,里头的人早已被我转移,这被解开的锁链便是证据。
薛植率先将秦观引入了一个他设好的场景之中,潜意识里秦观不得不接受这个设定,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今日薛植身后都有人暗中尾随着,他何时转移的目标?这根本不可能实现。
此时此刻,兴许是因愿望落了空,秦观表现出了极大的冷静,目光不断搜寻着眼前光景可能存在的端倪。
他将轿帘打开,里头的确空无一人,可那些重石无疑引起了此时警惕男子的注意。
“薛将军,你为何要放几块石头于此?难不成在将人转移之前,你还丢了几块石头进去吗?您的这一举动究竟为何而起?”
显然,倘使是他将人质转移,那里头的石块显然不符合薛植所言,这石块分明像是里头的人为了逃跑而不被抬轿小厮发现,特意寻了几块石头佯装成人的重量,如此一来,这些重石才有了存在的可能。
思绪及此,秦观的唇畔登时勾起一抹奸黠的笑意,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薛植眉眼一蹙,脑海中快速掠过应对的借口,然而那一副慌张的神态早已被秦观捕捉到了眼底。
“薛将军,您不必紧张啊,只要您将实情告诉我们,您哪里来我们便送你回哪里去,绝对不伤害您一根寒毛,可如若您蓄意欺骗,不仅是你,就连如今身处南越皇宫的两位公主也要受到性命的威胁,您可要知晓,南越天子绝对不是善茬儿,祁千凝若有个万一,就算挑起了两国之间的仇恨他也一定会将那两位公主杀了的,比起江山,他可更爱美人啊,薛将军,您可一定要好好思量。”
如今,除却秦惜文本人,旁余的明眼人几乎都看出了薛植对秦惜文的爱意,这其中自然包括秦观,当时他可是目睹了薛植追随悲伤的七公主而去,他相思祁千凝多年,又怎的会瞧不出薛植的那一点小心思呢。此时这番话他蓄意挑着秦惜文可能受到的危殆来说,为的就是叫眼前这个痴情朗不打自招,为了心底的女子,他不可能撒谎,也不敢撒谎。
薛植迟迟未曾开口,脑子里正在权衡着真相大白后的利弊,而秦观却在一旁添油加醋,丝毫也不放过此时薛植左右为难的内心。
“薛将军,那两位公主的性命如今便在您的手心里了,您也别妄想凭借你的力量将他们带出此处,过于自信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此处是南越的地盘,你当真以为就凭你们几个便能逃出去吗?人都是会急眼的,您将追风将军的消息藏来藏去,终有一刻南越天子会不顾一切,让你们这群人吃不了兜着走,不杀你们已经是南越最大的宽任,您莫要给脸不要脸,最后白白牺牲掉的性命可不仅仅只有你一人。”
秦观的话已经很明显了,倘若薛植不老实交代,秦惜文必得死,毕竟依照眼前这情形秦观可不认为祁千凝还在他们的手中,秦国之人已经彻底无了耀武扬威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