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恍惚
为了能让祁千凝顺遂归来,心力交瘁的陌蜮衔最终还是听从了莫流的意见,那一日暂且回了南越,未曾鲁莽地只身闯去秦国。 他明白,那群人之所以将祁千凝掳走而不选择杀她,不过是因为他们想要利用祁千凝身上的价值,想必这伙人也是从何处打听来了自己与祁千凝曾经的关系,便也想着趁机捞一把油水。
此回,陌蜮衔亦是下定好了决心,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只要能换回祁千凝的性命,他什么都会给。
因过于的悲痛而昏昏沉沉的天子整日再也不理朝政,除了自责便也还是自责,朝堂上一时间非议连连,但他们只知天子是因战争落败而崩溃,并不知晓陌蜮衔其实是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将自己磨折到这副田地。
“莫流,朕是不是相当无用?当初朕为何偏偏要让祁千凝同朕一起去那劳什子的疆场!朕明知晓这疆场上处处充斥着危殆,朕究竟是何来的自信能够护她周全!朕真该死!朕真该死!”
陌蜮衔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自责,这副憔悴的模样还是莫流头一次瞧见,他自知祁千凝一日不归来,自家的主子便会一日提不起精神管理朝政,如此下去,他这好不容易做稳当的皇位定然会被朝野上下的非议声冲垮。
莫流于心不忍,因此这才似乎不合时宜地劝慰了起来。
“陛下,您也是为了想让追风将军继续留在南越皇宫才出此下策,这一切根本不怪您,只是如今您思虑追风将军是一方面,可您该去管理的朝政又是另一方面了。您是天子,不能因为一个人失却了臣心,追风将军到底只是被人当作了人质,到时割让地盘将追风将军赎回便是,天子如今您该做的是赶紧上朝,稳固臣心啊!”
此言一出,陌蜮衔的激愤之情愈发高涨。
下一刻,但见他一把揪住眼前人的衣领,继而以一双冷冽阴森的双目警告道:“莫流!自打朕登基之后,你的口中便总是朝政朝政,究竟朕是皇帝还是你是天子?你既这般关心朕的朝堂,那这天子的宝座朕便交由你来坐好了!如今朕什么也不想管!朕只要祁千凝回来,她未回来之前这朝野动荡与否与朕还有何等干系!”
莫流深深地喟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低首道:“是属下逾越了,还望陛下消气。”
他何尝不知陌蜮衔对祁千凝的爱,可他是陌蜮衔的属下,他对陌蜮衔的忠心耿耿明眼人都能瞧出,正因如此,他才不愿瞧见自家的主子堕落下去,莫流是站在一个理性者的角度为陌蜮衔着想,然而陌蜮衔偏偏又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陌蜮衔一拳落在了莫流的脸上,这一拳倾注了他的悉数怒意,可因思念祁千凝过度以至于无法使出全力,最终落在莫流面颊上的拳头威力并无想象中的大。
然而,这一记拳头刚刚落下,却又有一记凌空而出的拳头陡然落在了陌蜮衔的面上,本就心力交瘁的天子狼狈地瘫倒在地,心底的困顿与身上的痛楚交相袭击而来。
自然,这一拳并非忠心不二的莫流打的,而是陡然闯入此处的男子。
“哎呦呦!还望陛下饶恕!奴才拦不住,奴才拦不住啊!这厮将护卫们都打伤了,活生生硬闯进来的啊!”
太监连滚带爬地赶了进来,不过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率先映入倒地天子眼底的自然是太监口中所言的不速之客。
“陌蜮衔!祁千凝呢?你将祁千凝带到了何处?怎的如今只有你一人归来,祁千凝呢!”
秦观满面的怒意藏不住,暴戾的行径更是彰显着这男子显而易见的怒意所起。
他虽不知祁千凝如今落在了秦国人手里,可祁千凝的的确确失踪了。
陌蜮衔昏昏沉沉,连日里的奔波劳碌加上如今又被这男子重重给了一记拳头,此时的他压根儿没有了丝毫还手的力气。他只是呆呆地愣坐在地上,昏沉却又清醒地接受着这份痛苦的袭击。
望其如此,秦观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恨不能让陌蜮衔即刻一命归西。祁千凝从前每每陷入危难似乎都与陌蜮衔逃脱不了干系,他实在不知陌蜮衔有什么好,好到祁千凝竟拿自身的性命却赴险。
下一刻,秦观又欲动身,但他的攻势却被适才还被陌蜮衔教训一顿的莫流拦阻下来了。
“秦小公子,此处是皇宫,此人是天子,你不得造次。”
莫流的态度很是严冷,紧攥着眼前人胳膊的手散发出巨大的威力,素来寡淡的瞳孔中此时更是爆发出了惊人的杀意,他的护主心切,由此可见一斑。
“莫流,你还真是陌蜮衔养的一条好狗啊。”
秦观的面色极为不好看,由于被这碍事之人频频拦阻,他的怒意愈发恣肆。
“秦小公子,如今我们陛下的心情也很是不好,不过您放心,追风将军我们是一定会救回来的,既如此,您也不必在此继续闹事下去了。”
此言一出,秦观怒火攻心,当即挣脱开莫流的束缚,直袭地上那神思游离的陌蜮衔而去。
“祁千凝果然被这畜生丢下了!”
这一声几乎撕心裂肺,秦观最不愿瞧见的便是陌蜮衔让祁千凝一人置身水火而自己先行归来,这是他最不耻的行径,如若他还有半分在乎祁千凝,他又怎的忍心独自一人回来。
“陌蜮衔!今日我便杀了你!”
还未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秦观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陌蜮衔的脑袋拧下来,陌蜮衔愈是不去反抗地瘫坐着,不知怎的,秦观便愈是心急如焚,想要让这男子的人头落地。
“来人啊!护驾!”
莫流眉眼了一蹙,当即疾呼起来。
话音落,周遭瞬即涌上无数暗卫,暗卫人数众多,且武功了得,秦观不多时便被制伏在地上。
被捆缚住的秦观仍旧不肯放弃挣扎,他的口中一直吐着大不敬的言辞。
“陌蜮衔!你是傻了吗!祁千凝如今身在何处!你倒是说话啊!”
依然置身于事件之外的秦观如今只能知晓个事情的大概,关于祁千凝的真实所在他乃是分文不知。不过这些也都罢了,当他瞧见陌蜮衔这副呆愣地坐在地上无动于衷的模样才是令他最为愤恚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祁千凝的性命还未可卜,陌蜮衔此番做法完全是在消耗祁千凝活着可能性。
“陌蜮衔!陌蜮衔!你说话,你说话啊!”
秦观不断地在地上挣扎着,一双怒目直勾勾地向那旁的天子剜来。
陌蜮衔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除却眼神呆滞,他的口中似乎还在嗫嚅些什么。
“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如若朕不将你带来便好了……如若朕不将你带来便好了……”
一个被众人视为天生君王气度的男子此时此刻表现出的痴傻模样实在叫人唏嘘,倘若秦惜文也在场的话,兴许会被陌蜮衔的这副毫无气度可言的姿容骇到,恐怕就此也就不会像从前那般痴恋着陌蜮衔了。
“凝儿……凝儿你快回来好不好……”
前些时日还威风凛凛的南越新任天子竟在一场战役归来之后沦落至这副田地,莫流只觉心痛,他一边吩咐旁人将秦观这个公然闹事者带下去,一边又吩咐着旁人将门锁紧,千万莫让底下的人们瞧见陌蜮衔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才好。到底他是天子,天子是不能流露出任何失态的行径的。
陌蜮衔与秦观,一个似乎过于崩溃了些,另一个似乎又有些过于鲁莽,二人都无法静下心来思衬接下来的对策,这才是最为致命的一点。
不过,祁千凝倒也没有他们二人想象中的脆弱,即使作为阶下囚,她也不是那种任打任杀的阶下囚。
由于她的暴行,两位公主前些时日曾双双负伤,弄得满身狼狈,就连他们的下人也免不了被举止疯狂的祁千凝所伤。
这些时日,秦惜文总觉得祁千凝这副无所谓的模样是在嘲弄自己得不到陌蜮衔的疼惜,殊不知其实祁千凝根本不觉得陌蜮衔还在乎自己,她甚至都不明白秦惜文在担心些什么。而秦惜容却觉得这女将军过于放肆,理应早些斩除才好。
可关于祁千凝在监牢中对两位公主大打出手的事情终究还是被秦惜文压了下来,她警告当日在场的任何人都不能将此事说出去。倒也不是为了替祁千凝开释,毕竟二人的立场几乎是对立的,她这般做纯粹只是为了自己的来日,她思念着陌蜮衔,极度思念着他的容貌身量,他的一切一切。如若祁千凝的暴行被人抖搂了出去,那素来疼惜自己的父皇定然会一气之下护短而杀了祁千凝,那自己同陌蜮衔的最后一根可以维系关系的纽带便也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