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归返
秦观对祁千凝骤然而来的杀意略感惊惶,而在此刻他才彻彻底底意识到了这女子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无法透彻领会,如今才算是真正了解到了祁千凝浑身上下散逸出的诡秘气息。 然而,秦观并不对此感到恐惧,他甚至庆幸祁千凝有了这一转变,至少这样,她才能够保护自己。
“如若你看不入眼他们,我便陪着你一起杀。”
秦观不紧不慢地道着,这般坚实的笃定确实给予祁千凝的心底稍许温暖的滋味,她忽而发觉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孤独了。
“算了,到时候遇着了再说吧。”
正是因为得到了陪伴与温暖,祁千凝的戾气才因这积极的气氛消减了不少。
“我们去丞相府,瞧瞧那处是否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吧,兴许被北玄的官兵拆了也说不准。”
不知怎的,这是祁千凝唯一希望北玄官兵去行的一件恶事,毕竟她虽惦念着南越的日子,却并不对此热爱,至于那一开始便将她推入颠沛流离之境的丞相府,她便更是有了想要毁灭此处的冲动,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一种既期盼见到它,却又实在不愿让它勾起自己苦难回忆的情绪,她还是无法原谅自家的爹爹对自己这么多年的无视与寡情,让她就连这世上再寻常不过的亲情也体会不到。
带着一种想要摧毁府邸的情绪,祁千凝乐不可支地抵达了丞相府邸之前。
还是原先的老路,那条她就算摸黑走也能走到的旧时路径。
然而,眼下的一切几乎未曾改变,这让祁千凝兴奋的双目多了三分愤懑的情绪。幸而,于下一刻,她骤然发现了这未曾改变的府邸似乎多了三分凄凉,憔败,陈腐,她眼底的愤懑才逐步得以消减。
“原来这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
祁千凝毫无情感地感喟着,可心底却对此番光景难免还是生了一分嗤之以鼻的情绪。从前那令她厌弃的一砖一瓦,一石一木,似乎仍旧完好无缺地立在这女子的眼前,心底那痛苦厌弃的情绪再度像从前那般汹涌了上来,适才未抵此处之时的惦念当刻烟消云散,此时此刻的她身临一方旧日的困顿之中。
“怎的会是老样子,你再仔细瞧瞧,这里早就物是人非了。”
此言一出,祁千凝这才发觉府邸的周遭好似变了模样,统统转换成了北玄的风格,可为何这座丞相府邸却并未随着周遭的一切改变呢?怎么瞧来,此处也好似是被人冷落着的荒芜之地。
瞧见曾经厌弃的东西变为如今荒凉落魄的地方,祁千凝的心底乍现一抹欢悦,这本就是它应得的下场。
走近一瞧,这才发现了府邸之上覆盖着的衰败之气并非只是空穴来风,它们是确有其事的存在,只需瞧瞧这门处集结的蜘蛛网,便也知此处恐怕许久未曾有人来过了。
然而,当祁千凝试图推开这陈旧的屋门之际,却怎么样也无法推开。
外头并未上锁,如若推不开,便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里头被人锁上了。
可是此处应该无人归来,无人敢来,如何偏偏里头便被锁了上呢?难不成……此时里头有人?
这念头刚起,祁千凝便骤然蹙起了眉,这让她不由不想起自家的爹爹,自家的后母,难道是这二人带着一伙人归来了?可是转念一想,自家的爹爹根本没有这般大的能耐,像他这般苟且偷生的人怎么还敢踏足于如今北玄的境地呢?他可是极为贪生怕死之辈,而以他南越曾经的世家大族身份归来此处必然是危殆重重。
祁千凝的目光忽而落到了一旁男子之身,而秦观亦在同时看向了她,二人彼此心领神会,皆以为里头此时定然有人。
如若不是原先的丞相,那便是这府邸之中落了贼人,到底这府邸本也是丞相府邸,想必应是有不少人惦记着里头的财物。
比起自家的爹爹,祁千凝更希望里头是落了贼人,因为这府邸她待会必然是要闯入的,她可不想瞧见了自己自始至终也不愿瞧见的人,与其瞧见那老不死的爹爹,还不如瞧见不甚相识的陌生人来得好。
“我们进去瞧一瞧吧。”
秦观的言辞刚一落地,二人便双双拐向一旁的后院,祁千凝知晓后院之中有一处能溜进去的地方,而从前门破门而入未免过于打草惊蛇了些,万一骇跑了里头的人,祁千凝可无法解开心底的疑惑了。
不到半刻,二人便从后门处溜了进去。
刚一踏入,他们便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
里头的值钱物件早已被搬空,几乎没剩下什么了,此时呈现在眼下的分明就是一间空得不能再空的府邸,除了蜘蛛网,灰尘,什么也没有。
瞧见这一光景,祁千凝的唇畔悄然勾了起来,无论如何,这的确是她想要瞧见的惨状。
残砖碎瓦,狼藉满地,想必当时应是遭了洗劫,如若可以,她希望自家爹爹以及那一伙子与她毫不相干的亲人日后能够穷困潦倒地生活下去,这是他们该得的报应。
“开心吗?”
“自然是开心的,难不成我还要在此感喟一番上苍的残忍吗?事到如今,我才觉得老天爷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那老东西本就不该日子过得这般舒坦。我只是可怜了那些劫掠的人,丞相府当时正值落败之际,这里头怕是没有多少值钱玩意儿吧。”
祁千凝的口中徐徐渍出一抹嘲弄,倘若此生能当着祁廑的面好好趾高气昂地挖苦他一番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想着从前我最喜到此处来寻你,你每每打战归来,我便赶着来此处瞧你一眼,而你每每再赴疆场之际,我偏担心得紧。”
一旁的秦观竟自顾自地感喟了起来,尽管此处皆是祁千凝不好的回忆,可却是他儿时的希冀之所在。如今物是人非,曾经所渴念的女子已然大变了脾性,虽然二人依旧彼此作伴,中间似乎却还隔着什么,这让秦观很是不适。
“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些东西只能停留在过去,它们皆被彻彻底底地封锁在过去了。”
祁千凝的这番言辞未免有些过于寡情了些,她好似浑然不在乎以往同秦观的相处一般,眸子里并无半分热情。
望其如此,纵使如今敛了对祁千凝感情的秦观还是心有触动,眉头不自觉地便紧皱了起来。
“祁千凝,你到底怎么了,你还能重归从前吗?如今的你作何永远都是一副冷面孔?到底我也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大可不必如此。”
男子的口气明显是带着三分怒意的,没成想如今无了陌蜮衔的纠缠,祁千凝还是这般疏离自己。
“如若你受不了我如今的德行,你大可走了便是,我不挽留。”
祁千凝依旧固执地不曾悔改,吐出的言辞亦是那般决绝与坚定,其中甚至不夹杂任何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
渐渐地,二人似乎忘却了闯入的目的,早已将大门是紧锁一事抛却了九霄云外。
下一刻,因为女子的忽怠,心底愤懑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开的秦观一把抓住了祁千凝的肩膀,面目阴冷地指斥起来。
“祁千凝!你闹够了没有!你就这般想赶着我离开吗!你就这般厌弃了我吗!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值得你屡次三番地想要赶我离去?”
秦观的情绪愈发激烈了起来,而祁千凝却依旧一副寡冷的面相。
“秦观,你冷静些,我说了,我不是厌弃你,我只是想同你们彻底断开联系,一个人潇洒地活在这世上罢了。”
“你要一个人潇洒地活在这世上?我看你是想一个人鲁莽地去送死吧!你怎的这般轻易便被命运压垮了?这根本不是从前那个你!你可以对旁人狠辣,为何你连你自己也要折磨!祁千凝,你醒醒吧!”
秦观不断摇晃着眼前人的肩膀,本是不想作怒的祁千凝亦被他挑起了怒火。
下一刻,女子一把推开了眼前人,继而猛然取出了腰侧的剑刃,对着眼前人威吓道:“秦观!你别以为你我二人相识,我便不敢对你下手!如若你再烦扰我,休怪我对你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