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衰老
“你们二人作甚！给我滚开！” 祁千凝知晓自己无法敌对这二人的联合攻势，这两个男子的力气皆比自己大得多，如此下去，自己今日是非得离开此处不可了。
然而女子的竭力反抗却并未得到姬烨与秦观的认可，亦或者说根本就未得到这二人的理睬，他们只是戮力同心地将自己的手搭在祁千凝的肩膀上，随即硬生生地拽着女子而离。
可是，就算不管祁千凝的意愿，那旁的储烈也不会同意这二人将祁千凝就此带走，今日祁千凝的血将要祭自家死去女儿的亡灵。
尤其是在瞧见姬烨亦对杀死储岚的凶手这般上心之际，他的愤懑便更是恣肆涨溢了起来。
“姬烨小儿！岚儿如此对你倾心，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对杀死她的凶手这般上心！岚儿地下该有多心寒！”
尽管从前储烈不同意自家的女儿喜欢上姬烨，但是如今姬烨在他的眼底却莫名成了抛却自己女儿的负心汉，这对什么也没做的姬烨确实不公。
“大将军，您还当真是寡廉鲜耻，您身为储小姐的生父，在储小姐性命忧危之时不顾她的死活偏偏要杀了追风将军，储小姐到底寒心的是何人想必您应该再清楚不过。再说，方才我所瞧见的乃是您与您的下属通力杀了您自家的女儿，追风将军怎的会是这凶手？”
此言一出，储烈当即雷霆大怒，不仅自觉羞耻，更以为这眼前的男子是个实实在在的负心之人，怎敢对不起储岚的一片真心。
他将怒意悉数从祁千凝之身转移到姬烨之身，如此一来，施加在祁千凝之身的压力确实小了不少。
此时此刻，姬烨对一旁的秦观使了一个眼色，秦观当刻心领神会，下一刻，猛然将祁千凝一把拽住硬生生地拉离此处，临走之际还替祁千凝负了不少袭来的危殆。
祁千凝自是死活不愿的，可她手中的剑却被一旁震怒的秦观忽地夺了过来，无了剑刃在手，紧接着便被秦观丝毫也不怜香惜玉的拽飞而去。
“不准让她跑了！不准让这女子跑了！”
储烈陡然一个激灵，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那旁同秦观一起疾飞而离的女子。
“放箭！放箭！不准让她跑了！”
储烈瞬时高声疾呼起，双目中好似即将便能喷涌出鲜血一般，面目狰狞的他再度忽略了眼前的姬烨，而周遭的侍卫眼中更是只有祁千凝那颗同君王宝座有着直接联系的头颅，趁此机会，姬烨轻易地跟随逃脱而出。
刹那间，箭如雨下，不断飞射着这三人的背影。
可惜，三人的身影愈发远了，那些匆忙之中飞射出去的箭矢再也触及不了那些远方的背影。
直至这些背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眼底，众人才从这疯狂且来不及思虑的行径中回过神来。在侍卫身上隐约留存下的乃是对未有将祁千凝头颅斩下的不甘以及日后定要想方设法将这女子的脑袋扯下的决心，贪欲恣肆一番之后他们竟有些恍惚了起来。
而储烈却是彻底怔在了原地整整有半分钟，瞧见祁千凝狡猾的背影逐渐远去，不知怎的，他总有种失了全天下的痛心疾首之感。但见这老狐狸的双目瞠得尤大，里头灌注的乃是恍惚与呆滞，更多的则是一种肉眼可见的衰老。
他的确已经年迈了，自打储天离去之后他才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在储岚亦死在他的眼前之后，他才真正地憔败了下去。
老眼昏花的储烈此时直打踉跄，当他的思绪与目光逐渐归于那旁女儿的尸骸之际，这风光驰骋朝野上下了一辈子的大将军终于瘫软了下来，他不敢相信自己一无所有了，可是他确实一无所有了。唯一伴着他的只是这虚无缥缈的权势，这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权势，一刹那，他忽而觉得自己处心积虑一生的野心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话，无了妻子，无了儿子，如今又因自己的忽怠失了女儿，他从未觉得自己有这般失败过。
如今，他确确凿凿伶仃一人了，双目之中什么也没有。从未有人想过有朝一日这近乎于呆滞的衰弱居然也能上了这老狐狸素来阴险矍铄的面孔之上，但祁千凝今日确实做到了旁人无法办到的事情，她让储烈彻底绝望了，而绝望这词从前同储烈几乎隔了十万八千里，此时此刻却近若咫尺。
瘫倒在地上的储烈显得极为无助与羸弱，像是旁人一推他也只会愣生生地头着地倒下去一样。
望其如此，一旁的楚芷欢亦被他感染了。
只不过，楚芷欢的呆滞并非她亦失去了一切，而是被储烈这幅面孔骇住了。不怒自威，从前是楚芷欢以为最适合储烈的词语，然而，如今这残酷的现实以及储烈实在过于凄楚的面孔却告诉她，那些威严与魄力，那种瞧上他一眼便能骇得屁滚尿流的威慑力就从便从眼前之人的身上剥落了下来。眼前人再无半分令人敬畏的北玄大将军的影子，纯粹地只是一个年迈老人瘫软在地罢了，储烈的衰老早已别众人看在眼底，不仅仅是外表上的骤变，更是武艺上以及精神上的一种永远无法扭转的憔败。
楚芷欢的心底忽而划过了一抹厌弃，愈发浓厚的厌弃。没错，如今的储烈再无从前的吸引力，再也不是她心底那个威风凛凛的能稳坐于权势顶峰之人，能将众人玩弄于鼓掌的真正将士，他已经衰落了，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世道再也不是他一人能说了算了，她必须继续去寻找下一个能够引领自己走向万人敬仰之位的主子。
从储烈如今的面目上，楚芷欢竟瞧见了一种注定要归于尘土的预兆，这是一种极为不祥的预兆。女子下意识地退却了一步，双目之中昭然若揭地散露出几分鄙夷之色。
不到多时，她便拾掇着行李悄然离开这处从前被她奉为神所的地方，因为她知晓，此处即将便要有新主登场了，而这人绝非眼前这个半截身子埋于黄土的老头儿。
与此同时，祁千凝却在一片浓重的气头之中。
但见女子狰狞着面目，口气十足不善，里头甚至冗杂了一种杀意，如若将她逼急了，如今的她亦不介意将自己的兵刃对着眼前几人。
“如今我同你们根本半分关系也没有，你们不必插手我的事，我生死与否从来不需要你们几人来负责，你们也没要假惺惺地多管闲事。”
祁千凝的言辞难听至极，可她本人却丝毫也不以为意，她不想再同从前那般总是考虑着旁人的心绪了。
“祁千凝！如今你怎的这般幼稚！如此前去你只是在白白送死，既如此，你干脆在此自刎好了，何必还特意归去？岂不是便宜了储烈那狗贼？你是想死在他的手里还是自杀？”
能真正压住祁千凝的确实只有秦观，秦观的反驳之言亦是未曾给祁千凝留后路，反而将她逼迫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此言一落，祁千凝的眉宇果不其然地蹙了起来，她实在没有想到从前处处对自己忍让关心的秦观如今居然这般放肆了起来。
但是，秦观的一席言辞确实将她噎住了，她无法认同秦观的自刎说辞，可是却也不想就此放了储烈那老贼，继而投身到一日又一日那未解的仇恨之中。
女子再度蹙了眉，始终未发一言，可双目却不悦地盯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幼的男子。
下一刻，秦观一把拽起了祁千凝的手，以命令的口气道：“好了，你既无话可说，那便同我们一起离去。”
祁千凝猛然挣脱了秦观的手，继而一把将那他手中那把自己的剑刃夺了回来。
“就算我要离开，那也不会同你们一起走！自此以后，我们几人毫无关系，各走各的道路，就算见着了也莫要相认。”
不得不说，如今的祁千凝对姬烨兄妹二人还是埋藏着很深的怨气，她觉得这二人曾经就是在合伙伤害陌蜮衔，这是她无法原谅的。
当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姬蕙之身，寻常的厌弃便化为了愤懑的杀意。
姬蕙猛然避开了那抹目光，因为那抹目光让她不禁想起了当时祁千凝毫无犹豫地残忍杀害储岚的记忆，这记忆实在令姬蕙心头一紧，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祁千凝已经变了，她无法再用从前的目光审视这个女子了，她甚至都不敢往前靠近一步，甚至不敢吐出什么乞求她原谅的言辞。这女子如今已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比从前储烈鼎盛时的目光还要犀利。
“千凝，为了保护你的安危，你还是同我们一道离去吧，我的属下还是能勉强保护我们几个人的安危的。”
姬烨的善意援手当即被祁千凝一把挥了去，只见女子的目光再度归于厌弃，下巴不经意地稍稍抬起。
“不必了，我已然说了，我的性命同你们毫无干系。”
女子的冷漠再度将这气氛凝滞于冰点，一旁三人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