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猎宴之始
北玄的猎宴于今日开席，众宾欢腾，语笑喧哗。 离皇宫不远的一座山野森林里，停着无数轿辇，世家大族齐齐聚集于此。
往年的猎宴总是储家拔得头筹，而如今储家遭到了如此重创，暂且不说储天殒命一事，怕是储烈也没有这个精力投身于角逐里头了。
无了储家的威胁，旁的世家大族定然是卯足了劲头，准备一决雌雄，他们都瞄准了机会想要借由此次宴会一展雄风，没准儿还能得到皇帝的青睐，借此得道升官。
储天之死预示着储家势必要步入没落的境地，从前这疆场之上皆是这储家父子二人掌管着，如今抱有雄才武略的公子们虎视眈眈，皆想趁着此次机会彻底打压下长此以往的储家的烈焰，这疆场之上的掌管者是时候要换人了。
祁千凝亦在被邀请行列之内，不过她的目的却浑然不同于周遭之人，只是纯粹地想要一争高下，而是别有用心。
女子的到场当即将热闹的场子变得一派阒然，不过他们心头却已然有了数，毕竟这当朝天子对于祁千凝的偏爱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如今就算瞧见了这敌国的将领在北玄来去自如也不足为奇。
一派阒然不久便再度归于喧嚣，俯仰之间，众人的目光瞬即从祁千凝的身上回归至原先的目光所及之处。
此时，祁千凝浑身上下散逸着隐隐的戾气与阴鸷，这种异样的感觉于她那双被苦痛摧残的眸子之中显得尤为炙烈，然而她的唇畔却始终保持着一个上扬的弧度，似笑非笑，更为其身的凛冽之气平添了三分别样的诡秘。
“祁千凝，朕此回是带你出来散心的，绝非让你行不诡之事。”
一旁的姬烨忽而开口道，寡淡的言辞之中飘逸出淡淡的威吓之气。
“在下自然知晓，皇上如此关怀在下，在下怎么也不能辜负皇上的一番期待。”
祁千凝亦是不咸不淡地作答，平和的语气之中叫人寻查不出半分端倪。
话毕不久，祁千凝便陡然在人群之中瞧见了姬蕙的踪影，此时的她正在同储家席位之上的储岚相谈甚欢，因此并未注意到祁千凝的目光。兴许余光扫视到了，不过储岚并未抬首。
祁千凝属实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作何好似一夜之间身旁的友人便再也不亲近自己了，二人之间好似隔着一层祁千凝目前还未察觉的隔阂，莫名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为二人的关系之上罩上了一层阴霾。如今的祁千凝甚至觉得自己同姬蕙的关系还不如同姬烨之间来得更为坦诚，她和姬烨好似是在互相试探，彼此的心头隐隐都有些不安。而姬蕙却是一直躲避着，不愿同自己肝胆相照，反倒是唯恐避之而无不及，让祁千凝寻查不出一丝关系转变的原因。她如今只能推测是因为储岚从中作梗，才致使她同姬蕙的关系逐渐步入模糊。
“你同蕙儿如今到底怎么了？”
姬烨甚至都觉察到了二人好似因为那一夜的事情变得不像从前那般亲密了，他的耳畔也不再有姬蕙为祁千凝求情的声音，现今的姬蕙口中反而整日挂着‘储岚’二字，引得姬烨时常一阵头疼。
“那就只能去问陛下的妹妹了，没准儿是储二小姐给宁平公主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哪怕二人并未争锋相对，不过这种关系之间微妙的变化却总是让人有些膈应，尤其是祁千凝在瞧见姬蕙不分青红皂白地帮衬着储家之人时，她对这位所谓的曾经的友人的困惑便变得更为之深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祁千凝至今还是弄不明白。不过既然姬蕙已然选择了队伍，那她便也不好勉强了，反正祁千凝从来也未指望任何人能够相助于自己。
姬烨径直将祁千凝领到了自己高座之旁的席位上坐下，无了姬蕙的相互，他也只好将孤立无援的祁千凝留在自己的身旁。
“待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替朕拔得头筹。”
“皇上您的武艺早已超过在下，其实您自己也可以下去参加，然后自己为自己拔得头筹。”
祁千凝的答话之中好似羼杂了些许戾气，她悠悠地执起了茶盏，好似是想蓄意挑起一旁天子的怒火一般。
然而，姬烨早已习惯了女子的冷眼相待，自然也不会对她无礼的行径抱有任何惊诧的情绪。
“那朕便待会便亲自上场好了。”
出乎意料的是姬烨居然应允了祁千凝适才那个看似无礼的要求，他的眸子寡淡如水，泛不起一丝波澜。
祁千凝稍显惊诧，略微斜睨了一旁之人一眼，随即又佯装得若无其事。
“陛下，您当真没有什么事情瞒着在下吗？”
忽而，祁千凝陡然询问道，逼问的语气之中竟然还夹杂了零星半点恳求的意味。
这是她予姬烨的最后一次坦诚机会，经由这段时日被姬烨有意无意的照拂，祁千凝实在不想对这男子痛下狠手。
姬烨不知这女子究竟何出此言，不过他那稍稍挑起的眉宇却显示出了他的一腔狐疑与猜忌。
“瞒着你？不知追风将军您到底指的是何事？朕乃一国天子，瞒着敌国之臣一些事宜岂不是天经地义？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朕同你一起商榷秘密事宜？”
“朕乃一国天子，自然是不必同我这个敌国的将领商量什么。只是关乎于在下的事情，陛下您还是不瞒为好。毕竟到时候被旁人揭露了出来，我同陛下之间这虚晃的情谊便也就荡然无存了。当然，在下知晓，陛下贵为天子，自然是不会在乎您与一个曾经背叛过您的人之间残存的情谊。”
祁千凝一番自嘲的话语却引来了姬烨良久的缄默，这的确是女子未曾预料到的。
许久过后，姬烨缓缓开了口，口气依旧平淡，然则里头却暗含深意。
“不得不说，朕曾经的确有些事情隐瞒着追风将军你，朕前些日子也想过坦白告诉于你，只是如今依照情况来看，确实不需要了，反倒是追风将军你，应该怕是有些事情瞒着朕才对。”
此言一出，祁千凝双目微眯，十足不解地望着眼前这个抛出令人大惑不解言辞的男子。于她眼底，姬烨这分明是在掩人耳目，明明自己心头有愧，如今却在堂而皇之地说一些糊涂之言。半遮半掩，叫祁千凝更是愠怒不已。
“陛下，在下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还望您能明示。”
“明示？追风将军心里头怕是同明镜一般吧？还需要朕来明示？追风将军就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您根本就不给朕坦然的机会，如今还说朕瞒着你？”
姬烨此时展露而出的愠怒的双眸无疑是真实的，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惯于装模作样之人，祁千凝心头是知晓这一点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是大惑不解，如堕云里雾里。
姬烨所说的自己瞒着他的事情到底指的是什么？难不成是上回他提到的关于监牢之中发现小吏卒尸骸之事？
祁千凝眉目紧皱，属实不知这男子言辞背后的深意。
“还望陛下莫要自说自话了，在下着实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好，那朕也不明白追风将军所言之意。”
二人的对话当中夹杂着浓郁的对峙之气，彼此的面上皆流露出了些许的怒意与不服。
猎宴还未开始，二人的战火便已然因为一个彼此心知肚明却从不挑明的话题引燃，结果换来的便是良久的缄默。
祁千凝与姬烨周遭的空气陷入焦灼与尴尬，彼此再也未曾正视一眼，只是将目光投到了一闪而过的喧嚣人群之中与毫无意义的器物上。
两人心头皆憋着一股气，可是何人也没有戳破。
恰在此时，本还喧嚷的人群忽而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到迎来的储烈之身，何人也未曾料到这适才才经历了丧子之痛的大将军会前来此等宴会之所，旁人皆以为他如今正深处丧子之痛的低谷里，没成想这般快便重新振作精神了。
他径直走到了储家的席位当中，面容之上毫无异动，不过那深深篆刻于眼底的憔悴与衰老无疑还是无法遮掩地显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