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北玄之宴
自打陌蜮衔与莫流被擒住,一直未有消息传来的洇地自然也知晓了眼下情况定是十足严峻。 眼瞧着自己的身子一日日康健起来,秦观也起了想要领兵杀入北玄都城的打算,毕竟祁千凝是他惦记着的女子,而陌蜮衔是复兴南越所不可或缺的人物,这二者必须得救,且是刻不容缓。
然而,偏偏就在此刻,南越的众多地区再次遭到了外敌的打击,兴许是因为旁的国家已然听闻了北玄与南越上回的惨烈战局,如今的南越受了重击,那些居心不良的卑劣之国定要在此时出来掺和一脚,试图想要瓜分南越这块丰腴肥硕的地盘。
为了收拾这片残局,抽不开身的秦观只能留下来继续同入侵之敌作战,营救祁千凝与陌蜮衔二人的计划也只能暂且因为现实的重压而搁置在旁。
可是,陌蜮衔的伤势却一日日逐渐恶化了起来,哪怕上日因为姬蕙的药膏伤情略有好转,然则姬蕙上次可是负气而离,自然是时隔多日未曾在此次瞧见她的身影,伶仃一人的陌蜮衔与莫流关押在不同的囚牢里头,因此如今的他只能于苦痛磨折中度日,鼻息愈发微弱了下来。
不仅如此,姬烨还在皇宫外头与关押着陌蜮衔的监牢里头设下了重重戒备,这森严乌压的御林军的气势根本不容许任何一个企图不良之人潜入,正因如此,外头那些等候着陌蜮衔的暗卫也只能作罢妄图潜入宫中寻找陌蜮衔下落的念头。
兴许是因为夫妻二人之间存在着一种隐秘的互通之绪,这几日祁千凝一直偏头痛,而且身子当中总觉得有一种莫名诡秘的苦痛之感在萦绕盘旋,一开始祁千凝还以为是自己体内的虮毒隐隐待发,欲再度发作,可是连续数日却丝毫也不见其发作的行迹,这种诡异的现状不得不让女子怀疑陌蜮衔的安危已然受到了威胁。
抱持这种念头,祁千凝一直在寝宫里来回踱步,外头的御林军一批接一批的轮流更换,显然是姬烨至今仍旧没有放走自己的念头。
她不禁攥了攥双拳,出于对自身自由的被束缚,出于对陌蜮衔安危的烦扰,曾经祁千凝对自己拒绝姬烨心意的悉数愧怍被这些难捱的时日折磨得荡然无存。
她无需愧怍,她只想逃离这令其不安神的且本来也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终于,她等来了逃跑的时机。
因为姬蕙的时常探望,祁千凝在与她的交谈当中得知了皇宫即将举行宁平公主十九岁生辰的宴席。
这等宴席向来是紧张筹备,当日宫中定也是要加强守卫,严防歹人趁机偷袭,下人来回奔走,忙碌非常,这不正是逃跑的大好时机吗?
予她当头棒喝的乃是,姬蕙邀请她一道前来,还说已然向皇兄请了命,姬烨破天荒地应允了她这个略显无礼的要求。
众目睽睽之下要想逃脱确实不易,祁千凝十足有些为难。然而转念一想,如若自己能够利用此次解除禁足的机会,一方面既不让姬蕙丧气,一方面自己也可以因为这短暂的自由趁机而逃,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出路。
祁千凝爽快地颔了颔首,表示应允。
到了生辰那一日,祁千凝确实按照约定被放了出来,不过在来宴席之地的途中还是被一批禁卫军‘护送’而来。祁千凝屡次想要对这些劳什子的纠缠自己的狗屁膏药大打出手,可是为了不为姬蕙生辰宴席上平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强忍住心头的愤懑罢了手。
当她踏入宴席之地的一刹那,原先语笑喧阗的大殿登时便阒然无声了下来,人人的目光透露出鄙夷与诧异,齐齐投向了迎来之人。
望其如此,祁千凝亦瞬即予了在场之人一个大大的白眼,随即旁若无人地落座到了席位之上。
今日乃是上回被祁千凝拒绝以来姬烨头一遭瞧见这个女子,这段时日里他一直因为落寞的磨折压抑着自己郁结的内心,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直视祁千凝了,每瞧一眼,便是被残酷的现实鞭挞着。他并不觉得祁千凝会有任何改变心意的可能,他早已死了心,但这也并不妨碍难捱的困顿向他席卷而来。
求之不得的事物往往同时激发起人们两种格格不入的情绪,一方面人们无法否认的更为渴望得到它,正因为求之不得反而更添了一种诡秘的珍贵色彩,可同时也正是因为倾慕而无法拥有,才激发起了人们心中的阴暗面,嫉恨的情绪随之扩散而开。如今的姬烨便在这两种情绪当中来回徘徊,凝重的面目之上布满了挣扎苦闷的痕迹。
他最终未发一言,将不自觉投在祁千凝其身的目光瞬即移了回来。
与此同时,席位之上的储岚却在细细打量着这个女子,虽说已然有过两面之缘,但说到底她还未认认真真观察过这个神秘的女将军一番。
既能将自家的兄长击溃到这副田地,又能使素来寡淡冷漠的姬烨对其倾心,这早已不是寻常女子能够做到的程度了。
带有一种炙烈的想要一探其玄秘的情绪,储岚观察了祁千凝好一阵,从谈吐,从神情,从容貌,从衣着,样样都使其败兴而归。
从何处来看,祁千凝都是这般平平无奇,那粗劣的从举措当中散逸出的毫无教养的气息甚至还不如寻常女子,俨然毫无高贵之气能与当朝天子相称。
窥察良久,储岚终于将目光移了开,眼神当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同周遭之人一般的鄙弃嫌恶之色,不过她的目光当中还多了一份不解,对姬烨喜好的不解。
如此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到底是哪一方面吸引了男子,居然引得皇上这般倾慕。兴许正是因为姬烨更为偏好武艺高深的女子吧,思绪及此,储岚更加肯定了自己日后定要努力学习武艺的决心。
无论众人对祁千凝的态度如何憎恶,到底这也是公主亲自亲来的人,他们也不好驳了她的颜面,只能暗中发出不满之声,终归还是不敢将这女子赶出大殿之外。
旁人自然是不敢,然而权势鼎盛的储家则不然,尤其是储天,他在瞧见祁千凝的一刹那,便已然起了想要将这女子驱逐出此地的决意,他正是想让祁千凝下不得台面。
下一刻,但见储天徐徐踱步而出席位,随即单膝跪地,严冷却又看似诚心地向上头的男子说道:“陛下,追风将军已然背叛了北玄朝堂,上回联合南越的彀砀王一齐对抗我们北玄,不知陛下如今还无所畏忌的将这女子带到大殿之上,带到这宁平公主的生辰宴之上,到底所为何意?”
储天正是想让上头的天子难堪,祁千凝能如此大模大样的走进,紧接着又无所畏惮的坐下,想必定是有了姬烨的默许才能如此。
看来,这姬烨对祁千凝还当真是鬼迷心窍了。
储天本以为此言会引来上头之人的驳斥,而储天也已然想好了应对之言来反击姬烨对祁千凝的维护,可令人大出所料的是,姬烨压根儿就没有袒护祁千凝的意思,甚至还觉得储天的言辞有他的一番道理。
只见天子若有所思的颔了颔首,可这轻微的举措当中好似还夹杂着些许的轻松之意。
“威武将军此言不误,既如此,那便请追风将军跟随御林军回到寝宫当中继续禁足吧。”
此话一出,祁千凝本好优游自得的面色当即便阴沉了下来,上头明显暗含着丝丝愠怒之色。
劳什子的姬烨这是作甚?应允我前来,结果我抵达此处屁股还未坐热便又着急忙慌地赶着我走了?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不成是因为我上回拒绝他他怀恨在心,所以在此故意戏耍自己?
如今除了这个理由,祁千凝再也寻不出比这更为合理的解释了。
不仅是她,一旁的姬蕙更是满肚子狐疑,向上头的男子投来了迷惑不解的神色。
而得到此番作答的储天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瞠目结石的面貌显示着他的一番惊讶之情。他属实不知晓上头的天子脾性到底是何种?作何如此阴晴不定,立场多变呢?难不成这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否则素来袒护祁千凝的姬烨为何如此欣然接受了自己应是无礼的提议?
此时,姬烨的面庞毫无波澜,让人瞧不出半分端倪,也摸不透这男子究竟在玩些什么把戏。
其实,姬烨根本就没有想要成心戏耍祁千凝,更加没有揣着阴谋的意思,他此番做法不过是自私地在为自己思量。
如今他已然死心,既然知晓得不到祁千凝的心意,又何必徒劳地望着她的脸,在心头暗自落寞困顿呢?
姬烨一开始确实惦念着祁千凝,因此应允了姬蕙带她前来的要求,可是如今这人到场了,反而激起了他心中苦闷不平的情绪,他无法避开自己的真实内心不将目光投向下头的女子,可是每瞧一眼,便是对自己还在意女子的心扉的巨大摧残与磨折。而且每每磨折一次,他便更加无法忘怀眼前的女子,何谈割舍这段情谊呢?
姬烨最终还是决定将祁千凝遣送回原来的寝宫,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