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如影随形
幽暗的屋子里头,缄默无声,只有一女子被冰凉的铁链禁锢在此处,但她却并不知晓这究竟是何处。 祁千凝徐徐睁开了双眸,适才她又被一盆凉水泼醒,浑身上下除了时不时的苦痛席卷而来,止不住的颤抖亦接踵而至。
“冷……冷……”
她的口中不息地唤着这一个孱弱无力的字眼,希冀何人能予她一点儿火,稍稍赶走身上的凛寒。可是眼下压根儿四下无人,她的那一丝奢望顿时被现实撕裂。
而今这般活着,属实是过于痛苦了,痛楚,冷冽,恍惚,绝望,秦媚的确做到了她的口中之言,让祁千凝生不如死。
倘使而今真有人给她递来一颗毒药,那祁千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吞咽下去,以求解脱。
恍惚中,她的脑海浮现而出的除了对死亡的渴望便是陌蜮衔的面孔了。
“没想到……我……我在奄奄一息时竟然想的仍旧是他……”
祁千凝用极为羸弱的声线低吟着,有些想笑又有些沮丧。
不知为何,而今她迫切想要瞧上陌蜮衔一眼,在她身亡命陨之前,想要再次感受一会子陌蜮衔怀中的温暖,那是她这辈子都鲜少拥有的暖意,亦或者说在遇见那个男子之前她根本就未曾奢望过这种暖意会降临于她的身上。同陌蜮衔在一起的日子,是她平生里头一次感受到被人呵护的感觉。
祁千凝的眼眸徐徐低垂了下来,对于陌蜮衔的渴望愈来愈浓,可是神思却愈发无力。待她即将步入死亡的一刹那,一颗药丸倏忽间被递送到了她的口中。
“吞下去。”
眼前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迷蒙的祁千凝并未意识到这是什么,自己已然完全处于梦境般的境界,她还当真以为有哪位好心人将毒药递给了她,让她尽早摆脱这等痛楚。可是这药丸却有与之相反的功效,它非但不能好心肠地襄助她脱难,还要歹毒地强迫她继续备受煎熬,于痛苦中徜徉不息。
“这是帮你续命的良药,可算是便宜你这个小妮子了,又能多活几日。”
眼前的声音再次悠悠地响起,祁千凝这才注意到这声音出于这现实世界,只见她徐徐抬眼,依稀跃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个老妪,身上披着一袭宫服,但这宫服不像是当今南越的宫服,反倒像极了前朝的。
祁千凝登时眉目一皱,更加狐疑起来。
“这到底是哪里?”
瞧着那老妪转身欲走,祁千凝骤然询问起来。
那老妪并未转身,只是伫立在原地思衬了一会儿,随即不紧不慢地用着她那好似被贮藏了千年的陈旧之音缓缓开口。
“哪里?自然是旁人不会踏进的地方。”
她不咸不淡地丢下这句令祁千凝似懂非懂的话语,迈着苍老的步子渐渐离去。
此时,身上的苦痛之感又向祁千凝袭来,愈演愈烈,使得她再次坠入了既清醒又深刻的痛楚之中。
几日之后,秦媚的寝宫。
“这该死的陌蜮衔!作何日日都跟着本宫,这都几日了,仍旧遣人跟随,这群劳什子的人怎么这般阴魂不散!”
秦媚狠狠地将手上的茶盏凌空掷地,满面狰狞的神色到底是藏不住一齐爆发了出来。
“贵妃娘娘,您莫要气恼啊,我们一定要沉下气,否则事情定会败露出来的。”
一旁的春蕊赶忙收拾着地上的碎盏片,轻声地在秦媚耳畔提醒起来。
“那伙子人整日都跟在本宫身后,当本宫是瞎吗!本宫而今全然无了一正常人该有的自由,反倒像个犯人似的被看守起来!就算看守本宫何必这么明目张胆地跟从,是怕整个皇宫里头的人不知晓他陌蜮衔首号怀疑对象便是本宫吗!”
秦媚感觉自己被陌蜮衔大肆羞辱了一番,自己非但不能去磨折祁千凝,还得忍受这等不公的待遇,这陌蜮衔明摆着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每每想到这儿,秦媚便怒不可遏,但见她下一刻便将案上的那几株前些日子采撷的殷红的花朵一把抓起,不断撕扯它们,直至它们四零五碎地坠落于地她才肯罢休。可是这仍旧未曾消减她的怒气,反倒使得她将那空花瓶也掷于地面,随即心生恶念。
“春蕊,将本宫屋里头有些姿色的女子全都挑出来。”
她的阴毒之音未出须臾,一些长得颇为好看的女子便被带了上来。
“贵妃娘娘,您要的人来了。”
秦媚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意味,只见她招呼那几个宫女上前,随即命人将那碎瓷片拾掇起来予她。
她毫不留情地扒开那些宫女的嘴巴,继而将碎瓷片硬生生地往里头塞,好似在给炉房添柴火似的那般得心应手,压根儿不曾注意那些宫女痛苦的呻吟与她们口中不断渍出的猩红之液。
一旁的小厮瞪大了双目,属实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步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唯恐牵连到自己。
春蕊的眉目之中亦是流露出了点点惊讶,但这惊讶之色很快便烟消云散,无所影踪,她到底跟随在秦媚的身旁许久,瞧惯了这等场面,自然也是见怪不怪了。
秦媚眼底的怒意逐渐消了去,而今蕴在双目之中的乃是一汪得意与激越。她极为乐意瞧见这等场面,于他人而言,这是一场劫难,而于她而言,则是一场极其令人享受的视听盛宴。
她粲然地笑着,将陌蜮衔加之于其身的耻辱化作恶意,施于无辜之人的身上。那些无辜之人就如地上零落着的那些凋残的花,孱弱无力,只能任凭这女人的肆意折磨,化为她手上泄愤的道具。
与此同时,陌蜮衔正在苏玉的寝宫。
相较于前几日,他似乎能稍稍平心静气下来了,但也只是稍稍,心里头对祁千凝的担忧只会沿着一种愈演愈烈的势头来发展。
“如何了?母后,那女人这几日还是未有动作吗?”
苏玉摇了摇首,有些无奈。
陌蜮衔并未展露出丝毫失落的神色,反倒流露出一切都在自己预料之中的笃定之意。
苏玉不解,询问道:“衔儿,你而今还以为是贵妃做的吗?难不成你还要哀家一直盯下去?可是哀家就不明白了,你为何要哀家这般明目张胆地去派遣宫人跟着她?有人跟随其后她还能有什么动作,只会让她更为小心翼翼罢了。”
陌蜮衔的眼底陡然划过一抹笑意,他阴冷地望向外头的苍穹,似是在思衬些什么。
“母后,儿臣与那女子相识许久,极为谙熟她的脾性,您就放心瞧着好了,而今这一切于她而言只是一种折磨与羞辱罢了。”
“那……那倘使最终传出追风将军的噩耗……你……你该当如何?”
苏玉小心翼翼地探问着,唯恐陌蜮衔事后更为失控。
果然,一闻此话,陌蜮衔的眉眼登时凛冽了下来,似乎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郁,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