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因果
桂文博想到的办法是什么,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无非是拿命攒钱,送一样傅虞能看得上的东西。
我妻子病逝得早,我早年又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儿子的管教,他这么窝囊,有我一半的责任。我担心他攒钱把自己的身体饿坏了,就从存款里抽出一部分给他,这是我咬牙啃出来的,桂文博没接,他说:“爸,这钱连那包都买不起。”
我惊讶,“乖乖,你说傅虞拿那鞋子当垃圾踩?”
我让他别追了,追不上,人家过惯了富贵日子,干嘛娶进咱家受苦呢。
桂文博跟得了失心疯似的,他在原地乱转悠:“爸,你不懂,她...她不一定要跟我结婚,我可以当她的小五小六,也可以当她的出气筒,她把我当狗使唤都行。”
“你还不够狗啊?”
“但我受不了,她现在有可能...有可能真喜欢上别人,你懂真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不懂。”
“她就不是这样的人,她就不是愿意踏实过日子的人,可是她现在每晚都去那啃小鱼干,有什么好吃的,又软又腥。”
“一个小姑娘安定下来不也挺好的。”
“好个屁啊!”
他蹲下,痛苦地抱着头。
我不了解现在年轻人谈恋爱的观念,就没多掺和,桂文博整天在那痛苦度日,我给了他一条建议。
“复读吧。”
他消失于三天后。
当年的监控覆盖率并不广,刑侦手段也没现在先进,桂文博凭空消失了。
这事儿没闹出太大动静有两个原因,一是桂文博这个龟孙子变装离开的,很难捕捉到他消失前具体的行踪。二是,时安会所那杯酒的后续,来了。
安乐瘦瘦高高的,话不多,平时饭量不大,所以他并没有把食欲减退当回事。再后来,他开始发渴,身子抖得厉害,当他意识到自己不想做.爱时,他怀疑自己被下毒了。
他从东南亚那边拿货,吸得不狠,瘾犯了的时候喜欢勒自己的手腕,很安静,不大吼,只是在抖的厉害时会喘几声,然后再吸。
剂量小,全因他自己克制,本来这种玩法很难被捕捉到,但他自己主动来到了戒毒所。
安乐不爱跟人打交道,进行药物治疗的时候他总是最安静的那个,我跟戒毒所的人打了招呼,拎了点营养品去看他,他刚从心理疏导师那里回来。
我主动承认,说他的毒是因我而起,我跟他道歉,并愿意承担他的一切损失。
他只是盯着我眉间的痣看,我开玩笑说:“早年有算命的给我看过,说眉间有痣的人财运广还长寿,唬人呢,我活到七十就行。”
他把目光瞥向了别处,我又说:“我儿子跟我一样,眉间也有颗痣,我们其实不求财运,他能活到八十就行。”
他目光慢慢地转了回来,盯着我,由这颗痣,仿佛看向了别处,那种目光太过深奥,纵使我比他多活几十年,一时半会也看不明白。
他没收我的东西,我说拿着吧,不然我于心不忍,他说不用。
然后把门关上,拒绝跟我沟通。
那些日子,我晚上总是睡不着,桂文博这个死小子不知道去哪潇洒了,虽然他以前也有过离家出走的行为,但三两天就会回来,他已经消失半个月了。
他消失的第十六天,我立了案。
案子是我同事接手的,避免我在调查过程中带有私人色彩,那会儿我还抱有一丝希望,臭小子只是去玩了,说不定追傅虞没追到,觉得丢脸,想在外面冷静一阵子再回来,但是一个月过去了。
他没回来,局里调查也毫无进展。
同事让我回想,是否有哪个地方是他心心念念的。
我带他们来到了郊外的别墅。
没有证据证明桂文博就在里面,搜查令申请不下来,我们只能在外面寻找线索。别墅旁边就是个小树林,当时,我心里已经怀疑桂文博遇害了,可是小树林里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连地上的草都完美无瑕。
我们无功而返。
回到警局,我的心情堵比较沉重,同事安慰我,说吉人自有天相,我申请调查别墅里的监控,被毁了。
我更加确信,桂文博不在人世了。
这个案子没有任何可以跟进的线索,我再次找到突破口,已经是两个月后。
那天晚上,我没胃口吃饭,同事硬逼着我扒拉两口,他们说这阵子工作繁重,不吃饭的话坚持不到七点钟。
大家匆匆吃完饭,回到了办案区,问我对桂文博的失踪还有没有别的线索。我正思考着,后勤队送餐来了。
一人说:“看你们最近辛苦了,特意送来的。”
我们道谢。
另一人说:“老邱,你看你年纪轻轻头秃的,怎么还不去植啊,太秃了到时候连老婆都不好找。”
老邱回:“你以为植发就能找得到老婆了?特意种植的,跟天生的肯定不一样,到时候人家要一眼看出来假不更尴尬。”
他们还在聊着,我的脑子突然被刺了一下。
特意种植的,跟天生的肯定不一样。
天生的肯定有杂乱的痕迹,特意种植的就会完美无暇。
我立刻跑到小树林去翻找那一片草,灯光的照耀下,它们身姿挺拔,像排兵布阵的军营,仿佛八级大风吹来它们都不会倒。
我蹲下来,摸了摸草根,干燥,拔出来一看,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