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熟花生
早熟花生
姑娘是隔壁村的,念过大学,长得不错,但是生过孩子,孩子去哪儿了谁都不知道,可是真真切切地生过。
她妈因为这事儿把她关起来打了三天,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后来有好心人把她带去医院,治好了那人劝她妈带她出来相亲,横竖得撇掉,不然放在家门上一直是个笑话。
我妈听说之后,就让媒婆把姑娘带过来,她不管对方的身世,她现在迫切需要一个恨嫁的人,好把她跟我拴在一起。
这场相亲我们都很被动,她被她妈和媒婆推着,我被我妈拉着,我俩面对面坐下,他们聊得很开,我俩连个对视都没有。
不知聊了多久,我妈抵了抵我的胳膊,“跟人家打招呼啊,孩子叫什么来着?”
媒婆说:“栾奕。”
“这名字好。”她又拍我肩膀,“跟小栾说两句。”
我说我想给傅嘉吉打个电话,我妈脸色变了,媒婆问傅嘉吉是谁,我妈说:“他一个兄弟,结过婚了,带着孩子的。”
“那孩子叫傅虞,他和我的姓。”
我妈泼了我一杯水,栾奕她妈拉着媒婆就起来,边走边皱眉,“倒霉死了,好不容易熬走了邻居,又来一个这样的。”
四下没人后,我俩才自在起来,她说她不想结婚,我说我不想娶老婆,她说她知道。
我问她什么叫熬走了邻居,她说:“都过去了。”
我妈安排第二场相亲之前,跟我打好了招呼,让我别提傅嘉吉的名字,别给她丢脸面,我说行。在相亲开始之后,我给傅嘉吉打了电话,他问我是不是想他了。
我妈给了我一巴掌。
我说:“我回来的目的不是这个,不是你拿生存要挟我,是我心疼你们,想回来帮忙。”
“不用你帮!你还不如不回来,我跟你爸死在家里都不用你管!”
她那一巴掌很用力,我耳鸣了。
没管自己的耳朵,去看她的手裂开没有,她把我推开,脸气得通红。
我去做饭。
我爸拄着拐杖往厨房走,他的腰伤因闲不住又加重了,没人能把他按在床上,他不听的。
我切菜的时候他一直在叹气,我说就当傅虞是我生的,实在不行,改姓虞也没事,傅嘉吉不会在意的。
他说:“你妈闹了两次自杀,没让你知道,但她承受不住,天天晚上对我哭。”
我切到了手,血一直往外冒,我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随便找张纸包起来又继续切。
“就算是装装样子,你骗骗她行不行?”
“爸,您看这样行吗,我妈什么时候闹第三次,我跟她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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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是不会真的自杀的,她可能会逼死我,但绝不会逼死自己。
这事儿告一段落的时候,我给傅嘉吉打电话,那头没动静,我以为没接通,看了眼页面,通话已经持续了六秒钟。我再次把手机放在耳边,什么都听不到,我换了一边,听见他喊:“还在吗?”
“在。”
我摸了摸右耳,我妈那个巴掌后的耳鸣,仿佛还隐隐浮现。
“刚刚怎么不说话。”
“在忙。”
他“嗯”了一声,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我看了眼桌上的日历,“夏至吧。”
他没回应,几秒后,他说:“不行,我想你,就今晚吧。”
夜晚很快来临,我爸妈睡了之后,我站在路口等,一道车灯闪了过来,吓跑了河边的几只鸭。车子在我身旁停住,我上了副驾驶,傅虞坐在后座看故事书。
我让她别看了,车在晃,电子屏对眼睛不好。
她踢了踢傅嘉吉的座椅,傅嘉吉让我随她。
“这么快就跟你一条心了。”
“不是。”他说,“是我管不住了。”
我摸了下傅虞的头,对他说:“你来得挺巧,我明天有事要干。”
“什么事?”
“给人搭婚礼现场。”
“你改行了?”
“不是。”我说,“新人讲究排场,又不舍得花钱,召集了全村去帮忙。”
他手背贴在嘴边笑。
“怎么了,村里人多实在,一句话把自己家事儿撂下都能去帮忙。”
“是实在,我也去。”
我俩负责打气球,我妈负责切菜,我给她戴上了手套,她看见傅嘉吉后把手套扔给了我。傅嘉吉朝这边看,气球打爆了一个,有个男孩过来捡爆裂开的碎皮,傅虞让他别动。
那孩子就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