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个马奴
二十八个马奴
闻听此言,林斩霜心中陡然一惊，随即朝郑凤单膝跪了下来，拱手道：“大姐恕罪，小妹不是故意隐瞒您的！”
郑凤听罢,眯眼哦了一声,眸中的怀疑与试探掩都掩不住，“小妹隐瞒我什么了？”
林斩霜抿了抿唇,神情好似颇有些难以启齿,好半晌才踌躇着开了口。
“回大当家的，小妹、小妹先前确实同楚玥的儿子有过交集。”
“什么交集,说来听听。”郑凤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脸上,一转不转地盯着她的面容，确保不错过任何的细节。
察觉到对方审视的目光,林斩霜心中镇定自若,可后背还是不可避免地沁出了一层冷汗。
“回大当家的,小妹先前想要进京参加科考，但是苦于家境贫困没有去京城的盘缠，便去求了楚玥。”
说着,林斩霜似是回忆起了什么难堪的往事,面上流露出屈辱的神色，眸光也带上了憎恨，“可她、可她不肯施以援手也就罢了，还、还讥讽小妹是想野鸡变凤凰,是一辈子当穷人的命！”
闻言，郑凤面色一沉,林斩霜的这番话令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当时的她虽也是穷苦人出身却因为旁人的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而立志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摆脱自己卑贱之人的身份。
可没钱没势处处受挫不说，还因为她名字里带个‘雉’字，便被那些有钱有势的官宦女子嘲讽明明是只山鸡却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所以她才在那时一气之下落草为寇，还听一算命的建议将自己名字中的‘雉’改成了‘凤’。
为的就是想让那些原本瞧不起自己的人看看，自己有朝一日能不能山鸡变凤凰！
郑凤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不由得倾身道：“她当真这么说你？”
林斩霜见状，点了点头，继续道：“小妹听完很是不服气，刚欲和她理论，楚玥儿子便走了过来。”
“那时小妹瞧着楚玥这儿子被她养得任性又刁蛮，而且还十分的蠢笨不识人心，所以就想着能不能朝他下手来报复楚玥一二，让她后悔这么对我。”
女人的神情分外的得意，凤眼晶亮，“所以便趁着楚玥外出经商不在的空档儿，去楚府当了马奴，只略微使了些手段便成功哄得那傻小子看上了我，对我言听计从。”
说着，林斩霜的神情又缓缓沉了下来，语速也放慢了许多，“后来楚玥回来了，我就只能在府里避着她，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于是就哄着那个傻小子趁着去霁州探亲的当儿，和我私奔。”
说着，她擡眼看向对面的郑凤，“后面的事，大当家的你也知道了。”
“我本来想靠着楚今燃来要挟楚玥给点钱，谁知最后碰到了寨子里的人，于是我为了活命就把他送给了灰姐。”林斩霜扬唇神情略带得意，语气鄙夷道：“没想到那小子可真傻，还对你说我是他的未婚妻主，我这边都把他卖了，他还给我数钱呢。”
林斩霜自认上面说的话天衣无缝，毕竟在外人看来她确实是在楚府给楚今燃当马奴，即使郑凤有心派人去查，查到的也不会比她说的多一点。
至于她被楚玥侮辱一事，解释起来也相当容易，就说当时只有她们二人在场就行了。
接下来就要看郑凤到底信不信了。
好半晌，对方才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郑凤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有着自己的考量。
方才，在女人讲话的时候，她一直在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待讲到楚今燃任性娇蛮又蠢笨时，林斩霜眼底的厌嫌十分的真实，整套说辞也没有明显的漏洞。
瞧上去像极了一个骗了少男的心，还丝毫没有将对方的死活放在心上的绝情负心女模样。
但仍旧不能排除林斩霜这么说是想撇清她和楚今燃之间的关系，以此来保护对方的安全。
如果前者是真，那就证明林斩霜对她并没有撒谎，不怀有二心。
如何后者是真......
郑凤的眼神忽然变得兴奋起来，如果后者是真的话，那就证明林斩霜在乎楚今燃。
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东西，就有了死穴和软肋，届时她就可以利用楚今燃来钳制住林斩霜，对方也就随意任她驱使了。
想到这儿，郑凤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激动，望着林斩霜话锋一转，道：“不过话虽这样说，你还是得抽空去见他一面。”
林斩霜闻言心神一动，随即故作疑惑地问道：“为何？”
郑凤：“看守的传话说那小子不见到你就不肯吃饭，还整日里大喊大叫的，我怕他再这样下去会饿死。”
说着，郑凤向后一仰，惬意地倚在了虎皮靠背之上，“而且江州那边也来消息了，楚玥愿以白银万两的价码来赎回她儿子，所以一定不能让这个摇钱树给死了。”
林斩霜闻言，思索片刻后低头拱手，语气带着些不情不愿。“小妹知道了。”
一连被关在小黑屋里三日，楚今燃已经分不清黑夜白天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昏睡，即使有清醒的时候也是被渴醒、饿醒的。
不过好歹是不发热了。
那日，刘周氏在被他打得落荒而逃后，没顾得上拿带来的陶陶罐罐，他靠着里面的不多的吃食勉强填饱了肚子，接着还将药罐里残存的药汁强忍着苦涩给喝完了。
最后他害怕自己这样下去仍好不了，于是又将罐底的药渣给捞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嚼着往下咽。
山匪给他准备的并不是什么好药，又苦又涩又酸又麻不说，熬药的时候还没淘洗干净，里面尽是些硌牙的小石子和树枝，好几次他都想把嘴里的东西给吐出来。
边吃边作呕，不过一小把的药渣，他吃了好久好久。
自那以后，楚今燃便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生病了也要好好吃药，再也不作妖胡闹了。
又一日，他被守卫的开门声和隐约的交谈声给再一次惊醒了，楚今燃以为刘周氏又来折磨他了，随即费力地自地上爬起，缓缓地缩到了木屋一角，随后警惕地看向门口浑身紧绷如同遇到劲敌的刺猬。
片刻后，门被人自外慢慢被推开了，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此时好像正值傍晚，少年依稀瞧见了屋外橙红浓紫的晚霞，很是好看荼烈。
随着那人的接近，身后的黄昏一点点被剪去，在楚今燃的眼瞳上倒映出了一个与刘周氏那消瘦佝偻截然不同的，颀长而挺拔的背影。
正是他梦中数次出现过的以及现在无比渴望见到的熟悉身影。
是林斩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