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少年
十五个少年
察觉到掌心忽然一重,少年身子紧跟着一抖。
他下意识想要抓住母亲失力下垂的手,却不想捞了个空。
少年惊讶地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手掌,觉得有什么东西也顺着指缝哗哗溜走了。
下一瞬,屋中骤然响起了潘管事悲痛的哭喊声。
“家主!”
“家主啊......”
潘管事望着榻上这位自己追随多年的女人,面上涕泪俱下。
她哭,不仅是因为自己失去了一位世上难寻的仁主,更是为自己从此少了位人生挚友而难过。
噗通一声,潘管事重重地跪在了楚玥的榻前,而后缓缓弯腰,对其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您一路走好!”
下辈子,万不可再活得像今生这般如此痛苦辛劳了。
潘管事的哭声唤回了少年的思绪,他迟滞擡头,视线自空荡荡的掌心缓慢挪到榻上。
最后隔着满眼的泪水,望见已然失了生息,永远闭上眼睛的母亲。
楚今燃张了张嘴,只觉得周身冷意更深了几分,冷得他牙齿又不住地打起颤来。
随后,他缓缓躬身凑到榻前,动作迟缓僵硬得像极了年久生锈的门栓。
声音喑哑得几乎成了气音。
“阿娘,你怎么了?”
在半晌都没有得到榻上人答复后,少年终于慌了起来,眼睫不停地颤动着,泪水如暴雨倾盆,啪嗒啪嗒地落在榻上人彻底灰败下去的脸上身上。
“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娘。”
楚今燃越发凑近了自己的母亲,颤抖着指尖摸上她的脸。
说话时的尾音又抖又哑,“你怎么不同我说话呀,娘?”
在指尖触到一手的冰冷后,少年终于哭出了声,声音哽咽剧烈,说话都不成调子。
“娘、你别吓我了,般般、知道错了。”
“般般真的知道错了!”
此时此刻,积蓄在楚今燃心中多时的懊悔、愧疚、恐惧与难过彻底到达了巅峰。
强烈无比的情绪激得他瞬间涨红了脸,额角连同着脖颈,齐齐迸起了青筋。
他全身都在不住地颤抖,趴在自己母亲身上,嚎啕大哭出声。
哭声绝望又悲凄,听得人忍不住跟着潸然泪下。
“般般害怕!”
“般般自己一个人害怕啊,娘!”
“娘,对不起,娘,你回来啊,娘!”
“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娘,你别丢下我......”
“娘——!”
——————
翌日一早,晨起的江城人忽然发现,城中央那座修葺得最奢华气派的楚府,竟在一夜之间,挂上了白绸。
随即,楚玥被自己那个娇蛮儿子气到中风猝死的消息不胫而走。
许多人在得知此事后,纷纷第一时间赶来楚府,其中不乏有受过楚玥恩惠,真心实意前来吊唁的,可更多的人是别有用心。
毕竟整个江州谁人不知,楚玥这十几年经商下来,早已积累了万贯家财。
偏生她夫郎肚子不争气又死的早,只给她留下这么一个儿子。
而在她们景国,男子向来是不能继承家产的,除非招赘,否则就只能任由旁系亲人瓜分殆尽抑或是充公。
是以,如今无论是整个楚府还是楚玥身后留下的那数不清的家产,乃至她儿子楚今燃本人,都成了一块无主的肉饼,香甜诱人。
引得群狼环伺。
潘管事正是意识到了这点,才在第一时间命令手下关上了大门,并对外宣称还未敲定下丧期,不方便待客。
最终只放了几位同楚玥有真交情的熟人好友入府吊唁。
其中便有张逾。
楚玥一死,这江州首富的头衔,自然而然地便落在了原本财势就只略逊她一筹的张逾头上。
再加之她原本便积累下了极深的威望。
明眼人一瞧,便知道这江州的生意场,要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