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 桃花坞里虎呜呜 - 糖多令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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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就是要遭受皮肉之痛了。

即使做过准备,颜九儒仍是接受不了:“那、那敢问把握有几成?”

“五成。”其实有七成把握,但王仲满有所顾虑,想过后含蓄而对。

有时候希望给太多未免是一件好事。

只有五成?颜九儒不敢相信,一时未做声一句。

王仲满再道:“这几日她的身子情况不错,或许可以多几成把握。”

言外之意是让他们莫再犹豫拖延了,应当早些将疾治瘥,否则拖久成固疾,更受折磨。

颜九儒哪里听不懂他的话中之意,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沉吟片刻后,他拿出三十五两,说:“我先与娘子好好说一说,明日……不,今日定能决定下来,能否请您给我两刻钟?”

王仲满没说好与不好,只是不凉不酸地说道:“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我晓得你们怕她疼,止疼的方子你们汉人医生有,我们回回医自也有。且破开的是四肢,就算失败了也不会当即丢了性命,成功了就能多活个十几二十年。只给你一刻钟,我先去外头纳凉,你们汉人住的屋子,实在是热得很。”

说完不等颜九儒分辩,收了三十五两后,潇洒离去,仿佛是对颜九儒的犹豫和怀疑而不满。

才五成把握,稍是一个错下稍头就是死,无论如何颜九儒也不能当即做了决定。

在天井下打叠精神,抛了悲伤后,他才移步走向寝处的方向。

在王仲满的面前颜喜悦一会儿害怕一会儿难过,却是不能表现出来,要强装镇定忍着,后来武宋来了,方才的忍耐一并迸发出来了。

她扑进武宋的怀里,嘚波个没完:

“阿娘阿娘,回回医真的太古怪了,一点儿也不温柔,板着一张面孔来看病,我没病都要被吓出病来了。”

“阿娘阿娘,回回医说我有大病,要把皮肉切开,想想就觉得好疼。”

“可是回回医说我命好呢,只要治疗了就能好,所以我好像一点也不怕见血了,阿娘阿娘,我想快点回桃花坞。”

最后一句话颜喜悦撒了谎,王仲满的原话里可没说她的命好,她也不是不害怕,但想到只要熬过去就能回到故乡,回到从前闲邀邀的日子,便觉得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武宋为她旧疾未瘥又添“新疾”而伤心着,心情沉重,摸着她的脑袋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么机灵乖巧的孩儿脑子有疾。

怕开口会落泪,让人没了勇气,她没有说半个字,只是抱着在怀里念叨的颜喜悦摇摆着身子。

身子摇摆起来,温暖的怀抱变成了一张摇篮,颜喜悦念叨着念叨着睡意浓浓,连珠箭打了三个呵欠后在武宋的怀里点点头就睡过去了。

眼皮合上时,颜九儒正好进来,见她睡着,他放轻了脚步,步履无声来到武宋身边。

武宋见了他,再忍不住,欲哭不哭道:“阿九,你、你说怎么办才好,这脑子的病,要怎么办……”

王仲满的话她听了一半就难受得跑开了,从刚才到现在,心里头还认定颜喜悦脑子有病,颜九儒哭笑不得:“娘子误会了,喜悦脑子没病,是喜悦以为自己脑子有病,非得让王仲满看。看了没病还不信,闹得人家有气不好发,还要拿好话哄,所以多收了我们五两银子。”

挂在眼角上的泪花还没完全掉下来就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武宋赶忙擦了泪眼,问:“阿九可没有骗我吗?”

“这种事情,我哪里会骗娘子。”说着,颜九儒拍拍武宋的肩头,示意她放下颜喜悦,去外头谈话。

武宋领意,将颜喜悦放回榻里,掖好盖在身上的被褥后才跟着颜九儒到外头去。

这时候说的事儿自是和颜喜悦有关。

颜九儒把王仲满说的话重述一遍,只是话语婉转动听了不少:“估计是有六成把握的,喜悦近来身子情况不错,想来恢复得也快。苏州的春日潮湿,不利于伤口愈合,夏日炎热,伤口容易生脓,所以眼下是最好的时机。唉,我方才犹豫着,其实是想再找个回回医来瞧一瞧,不过王仲满瞧出来了,瞪了我一眼……”

“六成虽少,成了有二十年的好光阴,但是不治就一日好光阴

也没有了。”武宋权衡利弊后回答,“王仲满和喜悦说过这件事儿了,喜悦说想快些回苏州,所以愿意忍受一时的疼痛。我们在大都,还能找哪个回回医呢……索性不用开头颅,取异物时也不疼……”

说到这儿,武宋话头顿了顿,迟疑了小半会儿才下定了决心:“要不就试一试吧,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结果不会那么糟糕。”

“好。”颜九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那我去和他说一声。”

“我去吧。”武宋扯住颜九儒的手臂,“他方才不是瞪你了吗?心里对你不满,我去说,没准儿他态度会好一些。”

王仲满对颜喜悦一个孩儿的态度都不好,对一个妇人的态度又能好到哪儿去,颜九儒脸上的笑意逐渐消退,担心武宋在他那儿吃了委屈,不大愿意让她去和古怪的人打交道,但武宋执意要去,他拗不过只好松了口:“那娘子小心些。”

“他又不吃人。”颜九儒一脸严肃,仿佛她要上战场杀敌似的,武宋哑然失笑,“你别那么紧张了,你去里头看着喜悦吧。”

不管武宋怎么劝慰,颜九儒还是不放心,本想说一起去见王仲满,但寝处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动静,他怕颜喜悦做噩梦变成了虎形,只得让武宋一个人去了。

重新回到寝处时,榻里空无一人,摆得齐整的什具,忽然变得有些凌乱。

颜九儒有不好的预感,一手掀开蚕丝被,一团团如柳絮的虎毛飘上了天。

果真又变成老虎了?颜九儒倒吸一口凉气,在寝内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老虎的影子,于是双膝跪地,趴到地上往榻底看,榻底黑漆漆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榻底也没有,难不成是跑出去了?

如果跑出去了,是不是意味着颜喜悦看见自己是老虎的样子了?

颜九儒急得手心冒汗,心中如擂鼓般砰砰直跳,指甲掐着手心,声音颤抖起来:“喜悦?喜悦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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