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顺拐虎夜间再来是为宽娘子之心
伍拾·顺拐虎夜间再来是为宽娘子之心
颜九儒一日里都是不慌不忙的态度,不敢志骄,不敢气盈,更不敢露出一点害怕的样子,为的就是让武宋安心,可无效,他越淡定,武宋越焦急,熄灯时分,她在榻里翻来覆去,娥眉总蹙起,好似西施犯了心着痛,看样子今夜难以入眠了。
无奈,颜九儒托言去看看颜喜悦,转头变成老虎来找她。
想着明日颜九儒可能会丧命虎口下,武宋咬着下唇躺在榻里欲哭不哭的,一只庞然之物来到背后了都没有察觉到。
颜九儒在榻边无声无息地坐了好一会儿,见榻中人没有转身的迹象,鼻管里长出气,嗒然若丧,没点情绪
,
等不来她转身,于是他只好捏着嗓子叫一声:“嗷呜~”
捏着嗓子叫,老虎发出的叫声也是低沉可怕的,不似软绵绵的猫儿叫的讨喜,乍一听,有些似闷雷声。
武宋吓了一跳,听见老虎叫,在榻里来了个鲤鱼跳,一转身,在昏黑不明的境中,朦胧而惺忪的睡眼对上一双耀着光的怪眼,她以为是什么脏东西进了家,当即抄起背后的枕头想也没想,照准了就砸下去:“什么玩意儿眼睛还会发光呐!”
枕头是柔软的,但用力砸到面上来也有些疼痛,颜九儒闭着眼再嗷呜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这声嗷呜有重音,听起来有些许颤涩,早知道会被打他就叼着火烛来见人了。
窗子未合严实,一束蟾光捉隙照室,颜九儒的这一退,恰好推到淡光之下。
月光皎洁,灯影参差,身上的白毛临月后倏尔变得光洁明亮,尤其是耳后的两个圆溜溜的白点亮似雪团,这回武宋看清楚了,原来眼睛发光的怪东西是金丝虎啊。
“顺拐吗?”老虎的模样生的都差不多,武宋是个泛泛之人,不能靠花纹花色分辨眼前的老虎和昨日的是不是同一只,分辨不出,那只能开口问了。
虽然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是那只蠢蠢的顺拐虎的话,不会被枕头打中吧。
“嗷呜嗷呜。”颜九儒摇尾巴。
得到回应,武宋的一点朱唇宛如裂开之樱桃,她跣足下榻去摸虎头:“你是饿了吗?今日我只能给你吃点骨头了。”
问完只见老虎摇摇头。
她不解,于是问:“那你来干什么?”
这一次老虎没有摇头也没有嗷呜叫了,只是做出一副无害乖巧的模样讨人欢喜。
诶,看着无害乖巧,可老虎张嘴能把人吃干净啊,武宋眸光忽而流转,计从心上来,摸着虎颈幽幽地说:“要不,我养你吧?今日就开始养你?你的脖颈很适合戴个红项圈呢。”
“嗷。”知道武宋是为自己着想,可颜九儒却感到害怕了,眉眼耷拉着叫了一声。
这一声的声腔拖得长长的,武宋听不懂虎语,但这一次好似听懂了,它在说不要。
也是了,猛兽再傻也向往自由的生活,武宋叹气,卑微地问道:“明日我的夫君要去救个孩儿,嗯,就是你和白毛虎叼走的孩儿,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不要伤害我的夫君,只要他平安归来,你和白毛虎日后随时都可以来我这儿吃猫食。”
“嗷嗷。”颜九儒变成老虎来见娘子就是为了让她宽心,省得她啼啼哭哭,憋憋焦焦的,刻下她发出的请求答应了便能解一半的愁,等话音一落,他的头点如捣蒜。
“啊……”老虎卖力点头,武宋又惊又喜,她刚刚是在病急乱投医,问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话说到后面,自己都笑了,和只老虎商量这种事,传出去后可要被人说是疯癫了,可没想到老虎给了回应,还是一个好的回应。
此时此刻,武宋舌挢不下
,
激动得失了声,但它脸色开朗,颊辅的圆晕如指痕,她张臂抱住老虎,嘴里说不清楚一个字,笑声却是逐渐清脆:“啊……这……谢……谢,你真是一只可爱的顺拐大猫。”
头埋在香喷喷胸口中的颜九儒乐得魂儿欲飞欲仙。
嗯,娘子的胸口软乎乎。
……
次日鸡鸣钟动,天光欲曙,武宋尚在梦中,颜九儒悄然起身,洗漱之后吃了焦香的肉饼,喝了一碗油渣漂浮的肉汤,然后擦去油嘴,拿起拿包猫食,迈着欢然的步儿就出门了。
一包猫食在路上成了零嘴儿,走几步就抓一把送入嘴中,吃到山林时,天已亮然,晴光照地,而包袱重的猫食还剩下一半。
剩下的一半他要在山林里吃。
许万全带着弓手比他先到一步,见到他蹩蹩走来,有些关心地问:“早膳吃得如何?”
“不如何又如何?我又不是吃断头饭。”颜九儒见到横肉显面的许万全没由来的心下焦,勃腾腾忿怒欲生,难以保持飘逸的风度。
“希望如此。”许万全知道颜九儒看自己不顺,便不想多说什么了,成败都在颜九儒身上,他决定还是闭上嘴,不去惹人心烦了。
颜九儒慢条斯理,轮眼看了那些一字排开的弓手,攒一攒眉儿说:“我一个人就成,弓手有用,你又何必来找我。”
许万全张张嘴,想说万一要和虎斗,弓手射出之火箭可另虎恐惧而退,但不叠做声,颜九儒已擡起腿向林中走去。
他的腰板儿是直挺挺的,脚步是闲邀邀的,而声音是冷冰冰的:“我一个人进去,就能两个人出来,你们跟着进来,只会败坏我的计划,明驼无归骨之期,但我有,午时之前一定能出来。”
声音落下,他染着书生之柔态的背影消失在幽静的林中。许万全的背上冒出一阵冷汗,不由仰天叩齿,撚土焚香,求碧翁翁发善。
许万全在山林外坐立不安,而颜九儒一身轻松,信步山林之间,脚下殊自由,深呼吸一口气,真是野花媚客,山鸟迎人,他转来转去拔闷,看一看在寒风中坼开的红梅,逗一逗捉虫的小鸟,离午还有两个半时辰,他思想着是不是该寻个地方睡上一觉,想得入神,一个眼错不见,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团坟起的雪。
这团雪的里头有活物,脚下一踩,活物和弹簧似的破雪而出。
颜九儒也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从雪里飞出来的东西,是一只白毛黑皮,胖乎乎的秃毛……猫?又或者说是狗?
其实是个四不像的玩意儿。
那玩意儿弓着肉嘟嘟的背,眼神警惕地望着他,颜九儒还是头一次见到秃毛之物,定睛看着黑滋滋的脸许久:“你是猫?不对,看着应该是狗,但也太胖了吧,我还没见过脸这么圆润的狗,你都没有毛了,睡在雪里不冷吗?”
它闻言,舔了一下沾满冰雪的嘴唇,然后行动艰难迟缓,往旁边走了几步。
颜九儒无事可做,正闷得慌,索性蹲下身和它聊起天,它看着胖乎乎的,可是身上到处秃,秃成这幅四不像的模样,不像出于人为,多半是有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