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朱雀篇中
第178章朱雀篇中 扶风楼上，白衣素裹的朱雀拎着酒坛，倚靠在窗前，百无聊赖地望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不愧是西秦帝京一点都没有受到战火波及，百姓各行其道，安居乐业。只是这样的盛况到底还能持续多久，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要被神隐那个疯子给焚为焦土了吧。可生逢乱世，谁又管得了谁，何况死亡二字，乃是迟早的事，是人都不可避免。
饮一口酒，朱雀轻轻嗤笑。
随着咯吱轻响，房间的门轻轻推开，朱雀的心仿佛也被人轻柔地推了一下，连带着唇边绽放出艳丽夺目的花朵，却在回头的一瞬间须臾凋零，只余眼眸深处掩藏着不可言说的落寞。
来人朱红衣袍，媚香绝美，却不是冰冰冷冷的面瘫冷无心。
她曾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妖娆的女人却不知男人原来也可以如此魅惑入骨，甚至于比她都还要美上三分。
若是以前她还有心调戏，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对男色这东西早已失去了兴趣。仔细想想，那应该是在遇到冷无心之后。冷无心，那可真是她见过最坏的人，甚至比神隐还要坏，以至于她想要见她一面都是这么困难。
男孩儿快速跑到朱雀面前，指着江移花道：“朱雀姐姐，冷无心出去办事了，这位大哥哥是他的朋友。”
朱雀看向江移花，眼神微冷，“你是冷无心的朋友？”
看出了朱雀的警惕，江移花磊落淡笑：“准确来说我是她的兄长，我的名字叫凌尘。”
凌尘二字让朱雀颇为震惊。她从神隐那里听说过凌尘这个名字，地狱中真正的厉鬼。如果不是和慕遮天一样背叛了神隐，凌尘定会取代现在的青龙成为四大神使之首。只是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形下遇到他。
“这么说来本神使得唤你一声青龙神使喽？”
即便知道江移花的身份，朱雀依旧对他没有半分好感。她早已厌倦男人，尤其还是冷无心身边的男人，偏偏她还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比她长得好看。身为一个女人竟是被男人将美色给比了下去，当真恼火。
未将朱雀的讽刺放在心上，江移花随性坐下，道：“我不是什么青龙，我也不喜欢这个称呼。所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不过是个剥夺人原本姓名的代号，谁都可以叫，谁都可以是。比如你朱雀。你只是自己，然而你死后，世上可以千千万万个朱雀。至于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谁又会记得呢？”
明明心中已经起了涟漪，朱雀神情却是不为所动，轻嘲道：“所以你为了夺回一个名字就背叛了神隐，放弃青龙的的位子，甚至不惜与之为敌？一个名字而已，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去飞蛾扑火？”
“真的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江移花凝视着朱雀，似要考究她的内心，缓缓道：“不，不只是名字还有自由和那些用鲜血和白骨强行加注的生命负重。”
“自由？”
朱雀的心似是被猛击了一下，冰凉的眼眸中竟带着一丝烫的要死的炙热，那是光和火的颜色，强烈刺眼，却又超越所有的美丽。
江移花轻笑着，眼底一丝幽光。人总是这样看不清，需要人点拨。而他不单让她看清了要走的路，也将回头的路一并给她堵死了，至此在无穷欲望的推动下，只得向前。
“言归正传，你送一把剑到回生山庄是什么意思？”
朱雀干脆利落道：“自然是给冷无心。”
江移花狡黠含笑：“为什么？”
朱雀喝了一口酒，声音微沉：“那把剑本神使见神隐擦拭过几次，想着或许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把它偷出来了。结果剑拿到手之后才发现本神使不擅长使剑，所以就做个顺水人情给冷无心。”
“就这样？”
“不然呢？”
江移花轻笑道：“你该知道这瞒不过神隐。”
“那又如何？”朱雀苍凉又讽刺。
曾今的她以为成为了朱雀神使，就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所以她忍受着别人忍受不了屈辱，低贱卑微、不择手段，可是当她伤痕累累地爬上了那个位置才恍然发现她的生命从来都由不得自己掌控。从被掳进隐宗那一天起，她就注定只是一个工具，所谓朱雀神使不过是个好听点的名字罢了，本质没有任何区别。
可笑的是剥夺生命的人，也最珍惜生命。她酿造见证过太多的死亡，所以畏惧害怕，所以对生有着近乎疯狂的欲望。
黑暗中看不到光明，如履薄冰的行走，随时都可能掉入死亡的深渊。对生命的狂热就是及时行乐。烈酒和男色便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抚慰，疯狂放纵，享受极致的愉悦，那样的她才不会觉得自己只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
世上三分男色，她便能坐拥两分，掌控，拥有，毁灭，那些男人或俊或美都只是她行乐的工具，人对工具从来没有感情可言。
直到遇见了冷无心。她浑浑噩噩的人生仿佛有了一丝光亮。这个处处欲至她于死地的“男人”身上萦绕着可怕的吸引力。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确悸动了。然而在生命面前，虚无缥缈的心动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想活着，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杀人工具，单纯痛苦的活着，生不如死，也好过在凄凉的坟墓里安息。
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当她看到冷无心宁愿和尸傀同归于尽也要抗争到底的时候，当她看到她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不顾一切追求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荒唐可笑。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所以自欺欺人地消磨生命。男色、财富、权力，她看似得到了所有，偏偏失去的更多。
玄武死去不会归来。而她这般浑浑噩噩和那些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这般的活着也等同于死了。
可笑啊，她一生执着的追求的却从来都不是想要的。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她曾冥思苦想了许久，心底模模糊糊，仿如雾里看花，直到刚才得到了答案，自由。
她想做的便做，不想做的便不做，去哪里都可以，做什么都行，
这就是她想要的自由。
至于什么朱雀神使，这个给予了她诸多的尊荣的称号却是她内心深恶痛绝的。旁人朱雀神使朱雀神使的叫，她也顺理成章地称自己为本神使，久而久之，却连自己原来的名字都忘了。
仿佛她生来就是朱雀，不会是别人，更不会是贫穷山村里一个穷猎户的女儿。如今思来这些被剥夺了的，被遗忘了的，才是她最想要的东西，当真可笑至极，而她又不得不重新找寻回来。
朱雀似是微叹：“凌尘，看在冷无心的份上，答应本神使一件事，收留南随风。”
“朱雀姐姐……”
朱雀对江移花道：“南随风的阿爹被青龙的尸傀杀了。西秦现在遍地战火，除了西秦帝京之外，本神使已经想不到什么安全的地方了。本神使把南随风交给你，交给冷无心。不必待他太好，只要能让他平安地活着就行了。活着，哪怕平庸。”
男孩儿不舍地攥住朱雀的衣角，“不！我不要离开朱雀姐姐！我不要！”
朱雀狠狠地去掰男孩儿的手，“蠢货，跟着本神使就是下地狱！刀山火海，本神使管不了你。”
男孩儿的骨节被掰到发白却依旧不肯放手，“不要赶我走！就是死，我也要跟着朱雀姐姐！”
他阿爹已经死了。这世上只有朱雀姐姐对他好。哪怕再危险，他都要跟着朱雀姐姐。
朱雀冷声斥责：“南随风，你不想为你阿爹报仇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