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唯有死路一条
“怎么会这样……”莫倾卿低喃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因情绪的起伏而变化着,虽有垂落的发丝遮掩,却依然被贺兰宸悉数捕获。
“有何不妥?”
一片阴影忽地笼罩了视线,头顶传来一句轻淡的问语,莫倾卿猛一抬头,便落入了一双深邃的墨眸中。
贺兰宸倾身探前,因为逆着光,表情看不分明。
莫倾卿下意识的向后靠了靠,想离突然近到自己身前的贺兰宸远一点。
“我还不确定,”因心中尚有疑虑,莫倾卿并没有贸贸然下论断,而是看向贺兰宸,认真道,“我还需要点时间,不过为防万一,你能不能先下令,将所有染病的人都安置在一处隔离起来,而与他们有过接触的人,即便现在没有发病,也一律先安置在另一处隔离起来?”
贺兰宸低头,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片刻的思索之后,他低声开口道:“你有不同的发现?”
莫倾卿一愣,随即点头。
“可有把握?”
“暂时没有,但我会尽力而为。”
“条件?”
莫倾卿双眸微颤,错愕地看着他,双唇不觉微微抿起。似乎什么都瞒不过他呢。
“我想回家。”沉默了良久之后,莫倾卿如是道。
这样的回答,却是贺兰宸意料之外的。沉吟了少顷,他缓缓说出一个“好”字。
“你相信我?”闻言,琥珀色的眼眸中流光闪动,如同夜间的星辉般,晃得贺兰宸有那么瞬间的愣神。
“不信,却也不惧。”贺兰宸坐直了身子,双手随意的搭在膝上,如是道,随后毫不意外的看到女子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
两人之间这因低声而不易被听到内容的对话就此结束。众人虽有些好奇,却也不敢冒失凑上前去一探究竟。只不过,从韩雪儿所在的角度看去,若不是她目睹了从一开始发生的一切,简直要以为刚才贺兰宸交谈时的动作,是在吻着莫倾卿的脸颊。
看着那芝兰玉树丰神俊朗的男子,看着他与莫倾卿低声交谈时两人那莫名般配的样子,韩雪儿简直恨得牙痒。
她来军中已经有些时日了,即便打着贺兰宸救命恩人的身份,他也不曾这样亲近的与她说过话!莫倾卿一个该死的细作凭什么?!
一股名为妒嫉的情绪迅速自韩雪儿的心底升腾而起,只不过因为低着头,没人发现她眼中的冷意和一闪而过的算计。
莫倾卿看了贺兰宸一眼,轻咬下唇,不再言语,转而开始认真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器具。只是,当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落到了贺兰宸的手上时,身体微微一颤,琥珀色的双眸难以置信地瞪大。
贺兰宸似乎没有看见,转而按照她的提议,开始下达命令。而令多数人不解的是,莫倾卿竟然被他遣去与军医营的医士们一起负责诊治那些病人,反倒是神农阁出身的韩雪儿一身清闲。
对于这样的安排,韩雪儿却是相当满意,心中更是盘算着,现如今军中伤病者众多,军医们自是忙不过来,那么负责贺兰宸伤处的职责,十有*不就要落到她头上了,如此好的机会,韩雪儿都不由得怀疑是否是贺兰宸有意为之。
至于莫倾卿,韩雪儿此刻却是毫不在意了,军中此次,极有可能是瘟疫,这种吃力不讨好还有可能搭上命的风头,就让她出去吧,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殊不知,此时莫倾卿心中却是另一番思量。如果能够以这次的医治为筹码的话,到时候找贺兰宸拿出另外那一半玉佩送她回家的话,多少还是有点希望的。
想到玉佩,莫倾卿却是一愣,刚才她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对呀,贺兰宸的另外半枚玉佩在她手中,这就是个很好的证明呀,她怎么就给忘了?!
可是,万一人家以为她只是运气好捡到了呢?
这种理由似乎也说得过去啊。
这般想着,莫倾卿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暂时不再纠结于此,继续细心擦拭着地上那些器具,然后一样样整齐的摆放回箱子内。
待她全部收拾好起身时,却发现帐中早已空空旷旷,只剩下她和一开始前来汇报的那个医士。
“主帅命我在此等候,若姑娘收拾好了便与我走吧。”那医士见她茫然四顾,便上前道。
莫倾卿背上药箱同他一起离开,到了帐外便见几队人马有条不紊的忙活着,有合并帐篷的,有搬运床榻垫子药物的……忙忙碌碌一两个时辰后,隔离区和人员调动竟是全部稳妥调整好了。
随后,莫倾卿与众医士们一起住进了隔离区边上的医疗营中。
谁想,虽然已经采取了相应措施,几日下来,发病的士兵依然日益渐多,而且病况越发严重,需要日夜照看。
军中的医士本就有限,几天下来这般不眠不休连轴转,像曹军医和方军医这些个上了年纪的主心骨们已然有些支撑不住了。
莫倾卿看在眼里,想起自己在现代的那几位老教授,心中五味杂陈,却也无力改变太多,只能是尽自己所能默默帮他们多接些病患,多分担照顾些病人,帮他们减轻一点点工作量。
这一日,莫倾卿刚给一个士兵复诊完脉象,转身就见提着一大食盒汤药的方军医身形不稳,急忙上前搀扶。甫一近前,便见他脸色苍白,额冒细汗,忙伸手替他把脉,幸好从脉象来看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精神又太过压抑和紧张,只需休息静养便能缓解。
“方军医,您现在过度劳累,需要好好休息。”松开搭在他脉搏上的手,莫倾卿如是道。
闻言,方军医摇了摇头,“军中大夫本就不够,若是病情依旧不能缓解将会有更多无辜的士兵失去性命,老朽这个时候怎么可以休息?哪怕就是拼了这条老命老朽也要尽力医治好他们的。”
见他面色坚毅,语气坚定,莫倾卿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劝,只好先扶他到一旁坐下,“那您老人家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喂药这事儿就先交给我吧。”
刚刚煎好的药汤还弥漫着热气,一股浓厚的药味扑鼻而来,片刻之后,莫倾卿已凭此辨别出了药中的基本成分。
槟榔、厚朴、草果、知母、芍药、黄芩、甘草……
这是达原饮,具有开达膜原,辟秽化浊之功效,主治邪伏膜原证,同时也是治疗瘟疫的方子。
虽然莫倾卿之前通过用试纸检测血液发现那士兵的病况有异样,虽然这些天里有个推测一直在她的脑中盘桓不下,但因为设备有限无法像在现代时那样精准测量,莫倾卿并不敢贸然说出自己的发现。
更主要的是,这里的大多数军医,都已然将此次的患病视为瘟疫来应对了。老实说,对于这点,她一直是不大认同的,却碍于种种原因,无法说服他们。
将汤药端至病患处,莫倾卿手持汤匙将药汤一点一点慢慢喂到他们嘴里。患病的士兵们虽然浑身无力、神志不清,但好在基本的吞咽能力并未丧失,因此虽然速度慢了些,但好歹花的功夫都没白费,否则的话,只怕这光喂药这一工作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一盒子的药汤喂下来,莫倾卿已是腰酸背痛,手臂酸疼。偷闲坐了几个拉伸运动适当活动了下筋骨后,莫倾卿不由得庆幸好在只剩下来自牢狱中的那几个病患了。虽然在牢中时他们曾想占她便宜,但对于医者而言,不管病人是何身份有何行为,都该是一视同仁的。
更何况他们也没占到任何便宜,反倒让她给用药放倒了。
然而,还不待莫倾卿喘息片刻,病患们突然一个接着一个把刚刚入口的汤药尽数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