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最终那句抱歉还是没有讲出来。
诸伏景光面不改色地将碗筷收拾好,朝黑发少年走来，在他面前站定：“羽，你以为我是做什么的？”
说着,蓝眼青年撑着双臂，将黑发少年困在身前。
那距离恰到好处，不会因为太远让对方逃出去,同样也不会因为太近而被推开。
但冬木羽仍觉得这种距离超出了正常社交范围。
幽灵……这种行为正常吗？
他微微往后靠，可身后那平日只能放下盒饭的窄小木桌,此时此刻挡住了他的后路，而那双蓝灰色的双眸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有那么一瞬,冬木羽甚至有种能闻到对方身上清爽味道的错觉。
黑发少年又往后躲了下，可他越躲,身前的幽灵越往前，而两人间的距离像是被特意把控那样，始终不远不近,让他没办法直接推开眼前这位刚刚好心给他做过饭的幽灵先生。
“怎么不说话,你以为我是做什么的？”对方声音含笑。
冬木羽抿着唇,一声不吭。他竭力后仰着，侧颈也随着动作绷出青涩的线条。
他心里清楚,幽灵是没有温度的,可被这样一双上挑的眼睛盯着,他还是有些说不上的感觉。
那并非抗拒反感，他只是想躲开,但他不清楚这股异样是什么，又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
从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幽灵的时候就有了这种难以言喻感觉。
就在他快忍不住推开对方时，幽灵警官退开了：“不说就不说,别推开我。”
对方眼底明显带着笑意，那并非嘲弄的笑，反而更像是……纵容？
冬木羽不确定，但他的脸快要烫熟了。
“谁推你了，我要去找猫了。”
黑发少年几乎是落荒而逃，或许是又怕发生刚才的事情，他是紧贴着墙走的，然而蓝眼幽灵又一次抓住他：“你的猫在哪里，我去帮你把它带回来。”
“它很凶的，”冬木羽目光无意和对方撞上，想起前不久那句‘幽灵需要做好事才能实现愿望’的说辞，话到嘴边改了口，“它在学校旁边那棵树上，你……小心一点。”
诸伏景光轻笑一声，抬手揉乱他的头发：“知道了，羽，谢谢关心。”
诸伏景光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找到那只目前冬木单方面认定的猫，幽灵的移动速度的确很快，而且还有在他脑中不断指挥方向的猫灵。
猫灵似乎对自己抓自己这件事很感兴趣，一直兴奋地和他解释：
[只有纯粹的灵魂才能看到我们猫灵，一旦给幽灵形态的我喂下食物，我们之间的牵绊就产生了，这也是你能听懂我说话的原因，你肯定能抓到它！]
一人一灵悄无声息地靠近树上那只小白团子，虽然体型还没长那么大，但那独特的性格已经养成了。
毕竟没有哪只猫会仗着别人看不见，和鸟睡在一窝。
难怪羽总是抓不到。
随着树叶簌簌往下落，脸上有着几道划痕的幽灵带着一团猫回去了。
冬木羽盯着幽灵脸上的白痕，偏过头闷声说了句：“抱歉，早知道不让你去了。”
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俯下身，将手掌大的小白团塞到他怀里。
或许是因为那份愧疚，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对这只来路不明的猫眼幽灵态度也好了许多。
比如会主动说早晚安；比如对方用不到碗筷也会备上；比如在他知道幽灵和猫灵不一样，时间静止且不需要吃饭睡觉后，仍会给对方让出些本就不宽敞的床铺。
而这位叫做诸伏景光的幽灵也做到了他之前所说的承诺。什么功课辅导、做饭、喂猫……哪怕是家电维修、体能训练、防身技巧教学也不在话下，甚至还时不时拿出一些钱，帮他改善生活。
起初冬木羽还怀疑过这钱来路不正，但没过多久他就打消了怀疑。因为他发现，不是他摸过的东西，诸伏景光就没办法碰到它们，所以这钱只能是幽灵先生自己的，而且幽灵先生是位非常好的人。
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可是诸伏先生为什么要给他用呢？
每次冬木羽挑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对方都会用那套积攒好事实现愿望的说辞转移这个话题。他也愈发好奇，诸伏景光究竟有什么愿望，值得对方给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有时候冬木羽都会产生一种对方只是找借口帮他的错觉，但他又实在找不到对方这样无条件帮自己的理由。
又一次将对方给的那笔钱存起来后，冬木羽望着那双安静又温柔的蓝眼睛，终究没能忍住，上前拉住对方的衣服和他对峙：“诸伏先生，你的愿望究竟是什么，每次问你也不说，你不说我怎么帮你？更何况……做这么多事情还不够吗？”
那架势，颇有一种你不说他就不松手的感觉。
诸伏景光垂眼望着他笑了下，抬手揉了下少年的脑袋，轻声说道：“愿望啊，暂时不能告诉你，至于我所做的，还不够，远远不够。”
比起最初碰到的狼狈模样，现在的少年被养得很好，虽然还会时不时出现些伤口，但比之前少了很多。脸上的笑也多了不少，即便那抹笑意很浅，诸伏还是看到了。
不仅如此，对方还愿意和他耍性子了。诸伏景光看着那道单方面和他生气的背影哑然失笑。
只是黑发少年单方面的怄气并没有持续很久，没过几天，冬木羽忽然发现诸伏景光身上的颜色隐隐淡了一些，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褪色。
而冬木羽关于这位幽灵先生的记忆也逐渐模糊，他已经开始忘记他们第一次是怎么遇到的了。
冬木羽下意识去抓对方，然而却直直穿过猫眼青年的身体，他蓦地呆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落空的手。
幽灵要消失了。
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想这天这么快到来，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他不想让对方离开。
“诸伏景光，”冬木羽第一次喊出了幽灵的全名，那双总是藏着执拗倔强的眼睛里逐渐蒙上一层水雾，“不要走，可以不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