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56章
第56章第56章
今年的京西有一个多雨的冬天。
下午的时候天气预报提示未来五小时内会有短时间强降雨,江渝之回家换了身衣服，下楼后才发现雨已经落下。
司机见她从单元门出来，连忙下车准备为她打伞。
但江渝之没等他,直接踏进雨中，短短几步路肩头已经湿了肩头。
她无奈自嘲，和待会儿要接受孔念慈给予的狂风暴雨相比，现在淋这点雨算什么。
雨天司机开得慢，等到了目的地，江渝之身上的那点潮气都已经被车内的热空调烘干了。
江渝之的手还未碰上门铃,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江心媛一副神情紧绷等候多时的样子，脸色苍白的像个女鬼,看上去比她还憔悴。
江渝之越过欲言又止的她，看到了双手抱在胸前，坐在沙发上目光低沉的孔念慈。
孔念慈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再一寸寸向下,最后停留在她的肚子上。
开了暖气的室内燥热,尽管在她的目光下江渝之觉得自己近乎赤裸，但还是镇定地脱了大衣，在她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孔念慈将亮着屏的手机扔在茶几上，滑出去半米远,勉力压着的怒气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你这半年都在干些什么？”
她的指尖用力地点着沙发：“如果不是你的表姐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问我，你是打算等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再告诉我吗？”
江渝之不去看报道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或许是由于她今天已经足够疲劳,或许是她知道如果两个人都脾气爆炸,只会使得事情更糟糕。
总之她是意料之外的冷静，声线很平,一副有问必答的样子。
“除了这个孩子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你应该相信我，而不是去相信那些报道，我也没想一直瞒着你，我本来已经定好了明晚去新加坡的机票，这不是小事，我想当面和你说。”
孔念慈看着江渝之，从大学换专业，到现在一声不吭地怀孕，她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开始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
其实自从去年年底她们大吵一架，江渝之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之后，她也花了很长时间来思考这段亲子关系出了怎样的问题，那天给她打视频也是主动破冰，没想到扭头就是当头一棒。
在回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没有经济负担的女性确实有更多的选择，是否结婚，是否要生孩子都是个人的意愿，她身边也有高管人员是从未结婚的单身母亲。
每每听别人说起这事，她总是一笑而过，虽然别人的事情她从不置喙，但她知道在这个目前不是那么包容的社会，那些人在背后是怎样受人指点，被人说闲话，受到流言蜚语影响的，除了大人，还有那些孩子。
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她是真的无法接受。
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她，在等待江渝之回来的这几个小时里，她甚至在心里列好了提纲，但看到江渝之肚子的一瞬间，猛烈的冲击让她的冷静和理智彻底无影无踪。
她的肚子比八卦照片上更加明显，在她去新加坡前，这孩子少说有三个月了，她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今天。
亏她还以为她一直不来见她是在和自己冷战，现在想想，根本就是怕自己发现端倪。
江渝之平平淡淡的语气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就像是彻底揉杂成一团的毛线球。
她只能挑了一个当下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不是一直没谈恋爱吗？这孩子是谁的？”
听到这个问题，即使江渝之之前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但声音还是带上了微不可查的颤意：“裴煊。”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您应该听说过一夜情吧？”
听到裴煊的名字，孔念慈愣了几秒，随后从沙发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绕着沙发来回走都缓解不了她的焦躁：“好一个一夜情，你不说，裴煊也不说，你们到底有没有把长辈放在眼里？！”
“不关裴煊的事，孩子是t我和他的孩子，但我和你的问题与他无关。”江渝之深吸一口气，“这孩子就算不是裴煊的，换做任何一个人，你都不会满意，因为本质上，你是对我不满。”
“那些东西你看到了没？你在做决定的时候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吗？三十岁的人了，怎样趋利避害都不懂，你让我如何对你满意？”孔念慈弯下腰，手指用力地点着手机屏幕，“如果你足够爱你的孩子，就不会在决定留下它之后还不结婚。”
之前看到网友攻击还未出生的小葡萄已经让她很难受了，孔念慈的话更像是一把刀插在她的心上，鲜血淋漓。
江渝之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也没办法维持表面的冷静了，冷笑一声：“我不爱自己的孩子，那你呢？你爱你的孩子吗？”
“高中的时候，你把我带去鹭城，你让我寄人篱下，连保姆的脸色都要看，自己却一个月都回不了几次家。”
“我拼了半条命拿到的高考状元，你却逼我选我不爱学的专业，在我执意换专业后，你断了我的经济来源，丝毫不考虑一个十八岁的小孩要怎样在陌生的消费水平超高的一线城市生活下去。”
“二十五岁之后你就催我谈恋爱结婚，也从没问问这究竟会不会和我的职业规划相冲突。”
“怀孕了，你就觉得我应该结婚，根本不在乎我想要怎样的婚姻和怎样的家庭，也不在意如果我因为孩子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捆绑在一起会有多痛苦。”
“这么多年，你难道不是一直在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来满足自己变态的控制欲吗？”
“你！”被她的字字句句敲打着，孔念慈的怒火一路攀升，随着她的最后一句话到达顶峰，向自己的女儿高高扬起手掌。
见她要动手，提心吊胆守在一边的江心媛冲到江渝之的身前，去挡孔念慈的手，抖着嗓子说道：“妈，姐姐怀孕了，不能打……”
江渝之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往头上涌，本应该属于青春期的固执和叛逆在这一刻终于姗姗来迟一把将她扯开，冷笑道：“你打啊，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她指着江心媛，说道：“十六岁那一年，我的疏忽让她的花被暴雨浇坏，就因为这件事，你能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扇我巴掌，那种羞辱感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今天你这一巴掌又算得了什么？”
被她这样一吼，除了不知当时情况的江心媛，孔念慈也愣了。
“既然你觉得我的隐瞒是对你的不尊重，那我把这些年你不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你。”
“首先，我和施澹利的订婚是假的，我们只是好朋友，从来都没有任何爱情基础，当年是因为馨竹病重，施澹利要去陪她，我们的订婚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其次，我硕士刚毕业时被人污蔑抄袭是真的，当时这件事在国外闹得沸沸扬扬，我的职业生涯甚至生命都差点断送，但我没有告诉你们，只是因为在决定转专业的时候，我和你说过，我既然做了决定，无论好坏，以后的结果我一并承担。”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瞒着你吗？”江渝之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因为你从来不会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你从来都不理解我真正想过的生活是怎样的，这么多年了，我们的沟通也一直是无效沟通。”
看着她挺着肚子，眼眶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全身都在发抖的样子，孔念慈瞬间哑了火，她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坐回沙发中，用力地摁着自己的眉心，掌心掩饰住发红的双眼。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管你了，我现在只觉得我很失败。”
“既然如此，你也答应我一件事情，不要主动去联系裴煊，等过两天，他会和你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