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046
第46章046
深夜,雨连绵不绝地下了一夜,直到隔日,雨才停了一阵。
时邬莫名觉得t她和程今洲两个人之间有点怪,但也说不出是哪怪,似有若无的,又叫人捉摸不清的,惴惴不安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也没琢磨出来。
从时邬那知道程今洲是六月底才回北京后,时清岁就买了隔日去济南的票,刚好能跟着李尧华一起过去,手机上也存了程今洲的号码。
老房子建得太久,隔音效果也不好,时邬半夜三更躺在床上看着程今洲的信息时,还能听见一楼时清岁收拾行李的声音。
超时:【看十二点多的那场?】
时邬侧躺在床边,给他打字回:【嗯。】
似乎还没从上学的状态里抽离出来,时邬看着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总觉得到了清晨五点,就还是要起床去上学。前一觉睡多了,时邬这一夜里没怎么睡着,跟程今洲互相道完晚安后,就找了部评分还不错的电视剧刷,一直到快要天亮,时邬才戴着耳机有些困意地睡过去,但也就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就又醒了。
是上午,但下了快两天的雨终于停了,薄弱的阳光穿过云层,小城逮着找个雨水喘息的间隙,又庸庸碌碌地忙碌起来。
时邬还记得前一晚跟程今洲说好要出去看电影的事,拖拖拉拉地在床上刷了大半小时的手机,才洗漱下楼。楼下,时清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时邬记得昨晚收拾行李的声音大概直到一两点才停,但这会儿餐桌上已经晾凉了好一些装在饭盒里的饭,时清岁给她做的,虽然有外卖,但也怕她一个人在家吃不好,所以能给她留几顿,就先做几顿。
而每到这个时候,时邬都会有种很复杂的情绪,想着时清岁怎么这么好,但又不想她这么好,会辛苦。
时邬一直觉得,虽然她和时清岁时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但两个人的性格真的算得上天差地别,甚至半点也不着边。
而这也许是因为时清岁是父母恩爱时生的小孩,但等到时邬出生的时候,爹妈甚至已经离婚了,于是不管她面上看起来多单纯无害,也天生从娘胎里出来就有那么点儿带刺。
但更靠谱一点的原因,或许也是因为她生下来就单亲,所以时汪和时清岁觉得她可怜,从小就对她特别溺爱。
在时邬看过的影视剧里,不说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九父母有一方缺失的小孩,似乎都会对那个缺失的一方渴望向往,成为一部分永远需要反复治愈的童年。
但很奇怪的是,时邬却没有这种感觉,甚至因此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天生情感凉薄,小时候第一次接触到妈妈这个词的时候,因为家庭里没这个角色,也还不知道有宋岑这个人,她甚至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向时汪问出了“妈妈是什么东西”这样的问题。
不得不说,即使是长大后的时邬,回想起这个画面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很招人疼,但她那会儿的确只是单纯地好奇,没什么其他特殊的感情。
可能是时汪和时清岁从小给她的爱足够多,没出事以前,时邬一直觉得自己挺幸福的,有没有妈妈这件事甚至没在她脑子里出现过几次。只是人之初,性本恶,虽然大部分人看她都觉得很可怜,但也会有还没受到良好教育的破小孩,明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也要故意和她说一些尖酸刻薄她没妈妈的话。
她那会也就才五六岁,但她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天才不仅没难过,小小年纪就很懂怎么反杀戳人心窝子。
她站在那,盯着对面颐指气使的小女孩,慢慢悠悠地用小肉手摸了摸身上时汪给她买的漂亮公主裙,她一个衣柜都是,又端庄优雅地从身上时清岁给她做的,小珠子串成的漂亮小挎包里,掏出了一大把的零花钱,有零有整,还有钢镚,贱贱地显摆给她看:“这是我爸和我姐给我的,你有吗?”
紧接着,在都还沉不住气的年纪里,那小孩就气冲冲地被气走了,没隔多久,时邬还正在院子外头舔着冰棒呢,就听到了那小孩开始在家里嚎了,大概是零花钱没要着,又被她妈揍了。
所以丝毫不带夸张成分地说,时汪只是自己生活方式习惯从简,但他们家家底其实很殷实,时邬小时候也一直觉得自己比程今洲富多了,十几年前那会,她那个小挎包里的零花钱就没有低于过一百的时候,刚少两张,就又被塞了新的进去。
以至于活到现在看见程今洲成了富二代,时邬也难得感慨,人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起得晚,不着急时时邬又喜欢磨叽,坐在餐桌那吃了两口饭,继续看了半集昨晚的电视剧,就眼看着差不多要到十二点了。
因为明天就去济南了,时清岁今天不去中药馆,时邬和她说了声待会要出去后,就上楼上去换衣服,挑了半天,拿了件亚麻白的连衣裙,料子柔软宽松,没什么装饰,只面料上自带点重工工艺的镂空,从吊带到长度到小腿的裙摆,单面都是一体裁剪,适度地露着手臂和锁骨脖颈。
等到时邬又梳了两下起床还没梳的头发,收拾完,坐在床边给程今洲发过去条消息,紧接着就握着手机重新下了楼。
时清岁那会儿正站在客厅里收拾衣服,闻声望了她一眼,语气和平时不变,正常地问:“你谈恋爱了?”
“......”
时邬斩钉又截铁:“没啊。”
天空出着微弱的太阳,但天气预报显示下午还可能有小雨。
时邬低着头,到楼下后给程今洲发过去条消息,问他带伞了没有,要是带了,她就不带了,拿在手里也不方便。
超时:【嗯,有伞。】
夏季雨后的行朝巷难得的带点儿清凉,巷子口一阵阵的清风吹拂过来,带着树叶尖上悬着的雨滴,一阵阵的噼里啪啦重新吹落在地,老式的院落建筑立在巷道两边,隔着围墙,树木浓郁绿叶成荫,巷口处还有正挂着相机拍照取景的摄影师。
时邬拿着手机,踩着还没完全干透的地面出门的时候,程今洲已经提前到路口的地方等着了,懒散地在太阳下倚靠着电线杆,穿一身黑,戴了顶棒球帽,只有袖口那一行英文小标是白色的,简简单单地衬得人更干净利落。
巷子里的主路不算宽,也就大概三米,时邬朝他那走的时候,程今洲还没看见他,手抄着兜靠那单手看着手机,肩后斜挎了个比平时训练包要小一些的挎包。
一直到时邬走到离他还剩两三米的地方,程今洲才第六感似的,从手机上自然地擡起眼来,望向了时邬,时邬也正看着他往这边走。
微风吹着,头顶树叶层叠摩擦在一起沙沙作响,连带着裙子也荡起些弧度,时邬身上的裙子是白色,但又和皮肤是完全两种不同的白,太阳光底下,从皮肤里透出来的白更莹润些,两人中间似乎有停顿的一秒钟,程今洲嗓音如旧,淡淡的有点儿清冷劲地问着:“来了?”
时邬点头:“嗯。”
“打车去吗?”时邬问,随手就把自己手机放到了他口袋里,她身上没衣兜,手拿着就有点烦。
程今洲点下头。
还是照旧走到巷口才乘车,出门的时候在手机上提前打,走过去的时候刚好能到。
去的一路上,时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地沉默坐在后座,只偶尔偏头看一眼身旁的程今洲,然后就见他正好也在往自己这边看,两人一言不发地对视着,于是气氛就有点变得更加沉默。
从出门到下车的这半小时功夫,太阳光线似乎更亮了些,像是多云的天气,也不知道下午天气预报的小雨是真是假。
两人提前到了十多分钟,顺着商业广场的电梯到二楼影院门口的时候,那场电影刚好开始验票。
不知道是因为场次刚好在饭点还是时邬挑电影的眼光不太行,两人进到影厅里后,坐了五分钟,直到电影快要开始,偌大的影厅里都还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是个中间没扶手连在一起的情侣座。
时邬睁着眼睛,睫毛眨了下看着前方的大荧幕,觉得程今洲今天怪怪的,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转头看他一眼时,时邬就忽地觉察到自己落在身侧的手被人牵了过去。
她低头,看见自己和程今洲牵在一起的手,不是刻意的十指相扣,就只是把她手稍微拉了点过去,程今洲手在下面,手心朝上,半包着握着时邬的。
时邬顺着手臂擡起眼看他,程今洲那会也正偏着头,帽檐t挡住了大部分荧幕投过来的光线,叫他五官显得更立体和深邃了些,看着她明显有些愣住的眼神,程今洲喉结动了动,试探地问:“不能,牵吗?”
“......”时邬觉得他问的这个问题,就渣得很有水平:“也不是。”
“噢。”程今洲这才松了口气地将头转过去,冷冷清清地倚在那看着前头,但耳朵有点轻微的红,随后没几秒,就又转了过来,在时邬还没反应过来的眼神里,垂下眼睫靠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