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资料
晨光照耀下的北京研究院原子能研究所忽然来了客人。
“钱所长，我奉上级命令，把这些秘密资料移交给您，请先检查封口，确认是否完好……”
看着档案袋上标注的“绝密”字样、严密的火漆封口和一长串分管首长签字，钱三强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没有损坏，我先把签收回执给您吧。”
来人微笑道：“您现在就可以打开看了，若有疑问，可以问我。”
打开封条取出资料后，钱三强忽然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份接一份快速翻阅，然后道：“我可以让何泽慧研究员一起看这些资料么？她虽然是我的夫人，但也是核物理专业……”
来人斩钉截铁道：“只要您同意，原子能研究所里现有研究员均可过目，不过传阅范围仅限于这个层级，后续如需扩大，需要再走流程向上级申请。”
同样攻读核物理专业、清华毕业时排名比钱三强还高一位的何泽慧很快应声而至。
“这都是所里急需的资料吧？”
“是的，非常重要、非常感谢……”钱三强顿了顿，情不自禁地问，“这是不是情报战线的同志……”
来人“嘘”地一声：“恕我无法回答，因为上级没有明确说明来源。我个人觉得，来源不重要，有没有价值才重要，大家都在不同岗位上为新中国贡献力量，革命只有分工不同！”
“对对对，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上级还交代，如果后续研究过程中遇到难题，请准确描述具体问题和疑难点，他们会负责寻找可能的参考资料；材料、设备、资金、人力、物力上的需求，也请您仔细评估后形成完整报告汇报。从这个月起，拨付给研究所的经费将增加10倍！”
原子能研究所听着名头响亮，其实全所总共只有五个人，除钱三强兼任所长，何泽慧担任研究员外，其他暂无得力人手……所里全部经费只够购买十几只真空管，整个实验室空空荡荡，仪器设备奇缺。
但就算这样，研究所待遇还是很让人羡慕，年初总理拨付过一笔5万美元供钱三强去法国购买资料，而当时中央手里掌握的美元总共只有区区30万！
于是，两夫妻骑着自行车大街小巷跑旧货摊、废品站，甚至还从天桥拍卖行买回一台旧车床，自己制作简单仪器用于日常教学，再怎么说也要有教具供学生使用吧？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资料，听到经费增加10倍的消息，岂能不让他高兴地手舞足蹈？
“有关数学上的难题，尤其需要高强度计算的数学题，请将对应数学公式和参数列明，我们会安排其他研究所的专家帮忙计算。”
何泽慧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指国家会有比较强大的资料和计算后援力量？”
“我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这个意思，但我确信，我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上级交代，如果没其他疑问的话，我先告辞了……”
“感谢感谢，我送您……”
嘴上说着送人，人也站立起来和对方握手，眼睛余光却依然停留在资料上，片刻都舍不得离开。
来人毫不介意，这不是学者们傲气，恰恰相反，这是他们热爱事业、心无旁骛的最好体现，他又不是第一次和钱所长打交道，对他的脾气早就一清二楚。身为女性的何泽慧更为敏感些，轻轻踢了丈夫一脚，暗示他有点失态了，这才让钱所长如梦初醒，回过神来连连表示抱歉。
送走来人，夫妻俩立即关死大门，兴奋地坐到书桌前细细审阅，欣喜若狂的神情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里面不但有美国第一颗原子弹的构成和技术情况，还有前不久苏联爆炸的第一颗原子弹的消息：苏联和美国的结构乃至装药基本一致，只在不太重要的细节上有稍许区别。
资料单独用英文手写了批注：我怀疑，苏联通过秘密渠道取得了美国资料，然后……
虽然语焉不详，却可以猜出来：为确保成功，苏联在核心领域采用与美国一样的技术参数，这种一致性已不能用巧合来形容，只能说是“山寨”。
有技术资料讲到了铀弹、钚弹、内爆式、枪式等各种各样的内幕，并重点声明枪式结构不适用钚-239。
何泽慧手里拿的资料也不简单，里面详细阐述了“曼哈顿工程”：美国一共制造了3颗原子弹，绰号分别是瘦子、胖子、小男孩。
瘦子在本土试验中使用了，胖子和小男孩投放到了日本。小男孩是铀弹，胖子是钚弹，说明美国在工程立项时，不知道具体路线谁更好、实际破坏力更大，故采用了两条腿走路。
资料同时说明：关于外界传说的，美国还投放了第三枚原子弹，因为未爆炸被日本搜罗后送给苏联这件事不可信。
倘若日本真拿到了哑弹，以日本军国主义的疯狂，肯定选择留在自己手里，准备在美军登陆本土时做殊死一搏，制造原子弹不容易，拿到实物进行再次引爆还不容易？日本又不是没有专家懂核物理，日本也是有原子弹项目的。
从战后动向来看，美军也没派出力量搜寻、打听“哑弹”下落，可见事有蹊跷。
资料给了两枚原子弹的剖面图和关键部位注解，外人可能觉得都是天书，但在何泽慧手里却是指路明灯。
接下来的资料更见丰富，涵盖了原子能反应堆的异同点，石墨堆、重水堆的图片、数据、构造乃至于运行参数。
再接下去就是制造浓缩铀的离心法、气体扩散法和电磁法，资料明确指出，苏联用了气体扩散法和电磁法，美国是三种办法都尝试了，为弄到足够的优质线圈，美联储提供了数千吨白银储备。
“泽慧，你怎么看？”
何泽慧很有把握道：“虽然语焉不详，但我可以肯定，这必然是情报机构获得的，且来源地主要是美国而不是苏联，因为这些资料都用英文标注，包括那句红笔批注也是英文手写……”
两人精通的主要是德语和法语，但有清华留美学校的底子在，区区英文都不在话下。
夫妻俩又把刚才的场面仔细回味一遍，何泽慧又道：“那天我去学校，抽空旁听了新来的林冠华老师讲授电子计算机课程，我有预感，他应该也拿到了专业领域的资料，那本讲义上讲的都是英美情况，且照片十分清晰，和资料上的照片一样清晰！”
钱三强认真点头：计算机照片问题不大，美国国内的科学杂志刊登过几张，或许能说是公开搜集，但原子弹、反应堆、加速器、浓缩铀厂这些照片可是寻常见不到的。
别说一般人见不到，他们在法国二代居里夫人手下攻读博士研究学术，资料、仪器也算一等一，同样看不到这些资料，这可是大国的不传之秘啊。
“我想起来了，那天物理系好几个学生说要用计算机语言做题，还说林教授后续会给国内引入计算机，是不是也是这渠道？刚才说的计算问题我猜可能要落实在他身上？”
何泽慧笑道：“没错，我和你想到一块去了……”
“现在资料有了，参数也有好些可参考，甚至经费也大幅度增加了，我忽然觉得咱们国家研究原子弹坦途一片……先搞反应堆积累经验，再琢磨浓缩铀，最后就是成原子弹！”
何泽慧皱眉道：“难度还是很大的，先不说建立浓缩铀工厂需要大量投入与时间，铀矿又在哪里呢？我就没听说过国内有铀矿，法国人通过殖民地从非洲搞矿石，从比属刚果买矿石，而我们……”
钱三强踌躇满志：“中国地大物博，我相信一定会有铀矿。再说了，这不就是典型的问题嘛，我们就按要求向上级汇报，看有没有机会解决。研究所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尽快消化这些资料，先在原理上摸透反应堆的脾气，再抓紧时间造出来！有了第一步才有第二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