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竹楼新学舍
叶孤峰走了,只留刘知蝉一人在竹林小楼。她安静地坐在案牍边,看着已经喝空的酒杯。比起武威后和梦河君,叶孤峰的到来让刘知蝉感受到了一丝无奈。
武威后虽然厌她,但刘知蝉能感觉得到这位郡王母后还在顾忌着叶双城的想法。至于梦河君,此人本身就是叶双城于塞北的一大阻碍,如果有机会,刘知蝉并不介意用尽手段去对付这名圣人。但叶孤峰与之前两人不同,他与叶双城关系亲密,却又充满恨意。刘知蝉读得懂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眼神,这让她有些忌惮。
这个道姑感觉到了为难,感受到了愁的滋味。
过了良久,竹林小楼的门被人推开了,刘知蝉抬头,看到那人是叶双城。这个郡王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找到了刘知蝉,说过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但似乎相互喜欢的两人总会有些感应,叶双城看得出刘知蝉现在并不开心。
“你饿了吗?”叶双城跟刘知蝉晃了晃手里的纸包,里面装着他从外面买来的肉包子。他提着肉包子到刘知蝉对面坐下。他看到了案牍上已经喝空的酒壶和两只酒杯,知道有人在自己之前找到了刘知蝉,但他没有去问。
“吃吗?”叶双城拿出有些凉了的肉包子,递给刘知蝉一个。
刘知蝉接过包子吃了起来,方才饮了酒肚子有些饿了,所以她吃得很香。叶双城坐在对面一起跟着吃。两个人都看得出对方似乎有心事,却都选择了不去问。
最终这两人什么都没有去说,只是这般静静陪伴,知道天色渐暗。
“宫里有些事情,我要先回去处理。”叶双城对刘知蝉说。
刘知蝉点了点头,于是起身与他一起出去。
到了竹林外,刘知蝉看到孙思归正如标枪一般站立在一边。这名塞北铁骑似乎在这里等待了刘知蝉很久,但脸上却没有不耐的神色。孙思归见到叶双城跪下行军礼,叶双城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起来。
年轻郡王回头,深深地望着刘知蝉,眼中带着留恋,“若是想我了,便派孙思归去宫中叫我。”
刘知蝉嫣然一笑,打趣地说道,“已经开始想了。”
年轻郡王笑笑,像是摸小孩子一样摸了摸刘知蝉的头。刘知蝉用自己的脑袋在叶双城温暖的手掌上蹭了蹭。
两人告别,刘知蝉看着叶双城离开。随后她转身去问孙思归,“李方去哪里了?”
“在道舍。”孙思归恭敬地回答,“要我去叫他过来吗?”
“不用了。”刘知蝉微微摇头,“我们一起去看看。”
当刘知蝉到了道舍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道家士子与李方坐在一起,似乎在讨论道经。几个道家祭酒坐在一边,看着李方的眼神大都带着一丝赞赏。这个小道士虽然不如刘知蝉天资卓卓。但能入观阳楼门下的又岂能是庸才?况且李方在圣人门下修行多年,比起山下道士终归多了几分高屋建瓴的味道。
李方是第一个发现刘知蝉进来的。他看到刘知蝉后连忙起身,有些尴尬地叫了一声师姐。这小道士神情局促,他总觉得自己坐而论道的样子在师姐面前总有些班门弄斧的意思。
眼见面前小道士的动静,道舍内的士子与祭酒也都发现了刘知蝉。这些道家门生也一个个起身,对刘知蝉行礼。“左祭酒有何吩咐?”林和因为和刘知蝉有一面之缘,所以独自过来询问刘知蝉。
“也没什么大事。”刘知蝉缓缓说,“只是希望林祭酒能帮我选几个勘用之材,方便我建立新学舍。”
听到刘知蝉的话,林和先是点头应下。随后这道家祭酒有些犹豫地看了刘知蝉一眼,开口询问,“左祭酒可是对学宫道舍存有不满?”这一问,也是塞北学宫道家士子与祭酒的疑惑。
比起塞北学宫其他士子与祭酒对刘知蝉的微妙态度,道家士子和祭酒对于这山上道姑大都带着敬重。这敬重有一半是针对这道姑背后的圣人刘午阳,另外一部分则是针对刘知蝉天道垂青的名声与天资。至于最后一部分,则是年轻士子们看到刘知蝉殴打那些眼高于顶的儒家人后油然而生的亲近感。
因此,很多道家士子都期待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左祭酒入主道家学舍。可刘知蝉宣布建立新学舍的消息却让他们大感意外,一些人便如林和这般,思索着刘知蝉是不是对学宫道舍有什么不满。
于山上生活多年,刘知蝉算不得是什么八面玲珑之人。但她依旧看出了林和脸色上的情绪,她虽然不懂这些情绪背后的诸多关节,可还是下意识地想要给眼前的道家人几句解释。“新学舍与道统无关,只是我个人的几分安排,几分尝试。诸位无需多想。”这几句话刘知蝉是对着学舍内的诸多士子祭酒说出的。
既然刘知蝉已经说到如此地步,林和也就没有斤斤计较的意思。他微笑应许,随后邀请刘知蝉一起坐下。
之后刘知蝉又与学舍内坐了一会,随后带着李方和孙思归一起打道回府。玉生花今日一早看完好戏就回家了,但当刘知蝉和李方走出学宫的时候,却看到那辆玉家马车早就等候在外面。
玉生花并不在车内,车夫只是受到玉生花的吩咐过来接人。刘知蝉几人上了车,随后赶往白林苑。
当刘知蝉乘坐的华丽马车安静行驶去白林苑的时候,兴庆府的一处华贵府邸内正有两位女子面沉若水。
“那些儒家人也如此不经事!那女人就这样入主了塞北学宫!娘亲!这可如何是好?”说话之人是一年轻女子,容貌很美,但带着几分刻薄。她便是刘知蝉在山上遇到的第五毓,梦河君的女儿。第五毓对于刘知蝉有着天生的敌意,这股敌意本来在自己父亲安排对那道姑种种劫难的时候已经宣泄而出。可结果,刘知蝉不仅活生生的到了兴庆府,甚至还在朝堂上被叶双城力排众议给了官职。这让第五毓原本安静的心绪宛如翻江倒海,强烈的挫败感在心中发酵,化为了浓浓怨恨的情绪。
坐在第五毓对面的女子便是泽生夫人,这名女子凭夫而贵,曾在贺兰山脚下与其余世家族长一起逼宫叶双城。回到兴庆府后她便被梦河君安排在府中深居,避免来自于叶双城的报复。
泽生夫人同样觉得现在的局面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回想着自己当时逼迫那年轻郡王时得意的模样,那道姑平安抵达兴庆府就仿佛是一记大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毓儿,你还是太沉不住气了。”泽生夫人安抚着自己的女儿。其实她自己的心情也不平静,但如此局面偏偏是自己那夫君一手造就的,她可没有胆子去质问自己那圣人夫君。
听到自己母亲的话,第五毓的脸色越发恼怒起来。她跑到泽生夫人身边,脸色满是焦急,“还等?莫非要我等着那贱人入了牵牛宫?”
看到自家女儿着急的样子,泽生夫人心中的怨气也多了起来。她冷哼一声,让自己的女儿安静下来。随后泽生夫人才开口说道,“我听闻武威后并不喜欢那山上女子。牵牛宫选秀一事由武威后掌握,我相信她不会给那女子入宫的机会。”
话说至此,第五毓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但她依然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显得心生不宁。泽生夫人看到自家女儿这副模样,心情颇为复杂,既有心疼,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此刻的泽生夫人格外希望自家夫君就在兴庆府,也好给自己一个主心骨。可不久前塞北南方来了消息,得到消息的梦河君连夜赶往了塞北南疆,其中缘由却不是泽生夫人能够知晓的。
在兴庆府另一端的刘知蝉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让泽生夫人母女如此纠结,或者说即便她知道,也只会觉得心情大好。刘知蝉回到鱼龙小院后,秋瑾就马上安排下人准备饭食。刘知蝉第一次被这般精细地伺候,开始有些不适应,但又觉得颇为享受。
次日,刘知蝉一早出发,来到塞北学宫。作为学宫左祭酒,刘知蝉除了要负责给士子讲学,还要处理学宫的一些公事公务。
当刘知蝉来到那片竹林小楼,一个留着络腮胡的方脸大汉正站在那里等候。这大汉身穿官袍,显然也是朝堂中人。刘知蝉瞥到他腰间悬挂的玉佩,知道这大汉看起来威武,其实是一个文官。
“工部侍郎温故见过左祭酒。”大汉弯腰与刘知蝉行礼,打过招呼。虽然他与刘知蝉不差太多,但态度却十分恭谨,显然也是通过刘知蝉与叶双城的那些传闻。
对于温故的态度,刘知蝉显得颇为平淡。她只是默默行礼,然后开口询问,“大人所来是为了何事?”
温故偷偷打量了一下面前女子,只觉得除了容貌,其身上气质倒也颇为动人。这个工部侍郎师从墨家,对于规矩也看的不重,所以对刘知蝉没有太多恶感。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图纸递到刘知蝉面前,随后说道,“在下接陛下旨意,协助左祭酒成立新学舍。这是工部连夜赶出的学舍图纸,请左祭酒过目。”
刘知蝉礼貌接过图纸,却没有详细观看。“劳各位大人操心了。但行新学舍一事,我觉得这里就足够了。”刘知蝉说完,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竹林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