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良心
第十四章
高丹菱匆匆而来，听闻此事，脸上神色又是羞愧又是惊讶。对着高氏颤颤巍巍，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姑母”，眼里就包了一汪泪水。
高氏侧转过身去，冷着脸道：“这就是你管教出来的好奴才！偷东西竟是偷到我头上了！”
“姑母，是丹菱管教不力，您要怎么骂我罚我都行，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高丹菱哭得断断续续，“这贱婢在我身边多年，我竟未察觉她是这样的秉性！我糊涂啊，识人不清，才让她闯下了如此大祸！”
高氏紧皱的眉头没有一丝舒缓，反倒吊起眼角，冷冷扫了她一眼：“你不知她是这样的秉性？今日之事，你事先也毫不知情？”
高丹菱着实愣了一下，猛地有些紧张起来：“……姑母这是何意？”
一直站在一旁的王嬷嬷冷冷道：“表小姐怕是还不知道，你院中服侍的丫鬟春喜可是招了，说你昨日就叫了映雪过去，狠狠将她骂了一顿，说你早就知道她不止干过这一件偷鸡摸狗的事，只是从前听她说话舒心，看她还有些用处，才一直带在身边。怎知她蠢到如此境地，竟想拉着你一起死！你说让她识相一些，在夫人尚未察觉之前将此事遮掩过去，不要连累了你。”
高丹菱的脸一下就白了，这个叫汀秋的丫鬟是她院中的二等丫鬟，原就是这谢府中人，因着一直老实本分，高丹菱对她几乎是没有什么印象的。但如此巧，那日她得知映雪偷窃之事，还是这个叫汀秋的丫鬟跟念夏说漏了嘴，她才得知的。
是谁在设局害她……
高丹菱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一下子冻住了，连呼吸都在颤抖：“姑、姑母……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高氏疲惫地闭上眼，“我是如此信你，自认也待你不薄！你却明知这贱婢恶性难改，还要三番两次举荐到淼淼身边服侍！是何居心！若不是出了今日这事，我还不知你们主仆二人是如此狼心狗肺！”
高丹菱一下跪倒在地，哭着去抓高氏的裙摆：“姑母，丹菱知道错了，求您饶我这次！我只是太想和表妹处好，一时想岔了，觉得这贱婢嘴甜，能够让妹妹欢喜。您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我怎么敢心存害人之心啊！这次她偷窃，我也是昨日才得知的，怕您生气，这才瞒下。”
高氏确实是疼她的，见她哭得梨花带雨，那番说辞也有几分道理，怒气便渐渐消了一些。
谢碧影躲在屏风后面，听见高氏久久不吭声，心里头也有些打鼓。高丹菱巧舌如簧，高氏向来是把她当成半个女儿看待的，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容易功亏一篑？
其实她也是想有后着的，只是拿不准是不是该这么做……
高氏或许能够相信此事高丹菱只是一时猪油蒙心，但若是她知道，高丹菱守着世子夫人的位置，却又对谢琛心怀爱慕，那她还会为大哥求娶这样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么？
空口白牙，这事自然不好说。
但是日前高丹菱不是才送了谢琛一套名贵的文房四宝么，这种事，也不是非要坐实了才叫证据。女人的猜忌、怀疑，只需要一点点耳边风借力，就能让原本只冒出了一点点火苗的事，慢慢烧成大火。
而她的话，童言稚语，没有谎言，自然就会成为高氏的耳边风。
谢碧影知道，再推高丹菱一把，破坏这桩本就不该成的婚姻有多么简单，但她犹豫的是，这样做，是不是会将谢琛拖入这滩浑水。
高氏本就对他不喜，若是出了这事，她会如何想他？
谢碧影摇摆不定，听着高丹菱在外头扮可怜，博同情，心里头愈加乱了。
正在此时，忽听到窸窣的脚步声，紧跟着砚台的声音响起来：“夫人万福金安，小的奉二少爷之命，前来将这份厚礼还予表小姐。因礼物厚重，不敢交托他人，听闻表小姐在夫人这处，小的斗胆前来，还望夫人见谅。”
话音落地，屋内所有人的脸色的神色不可不谓之精彩。
高氏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无碍，你要做什么只管做便是。”
“多谢夫人，”砚台朝高氏行了个礼，便高丹菱走了过去，将托盘上的东西举到她面前，恭敬地压低声音道，“表小姐，二少爷还让小的带给您一句话，深情厚义着不敢受。”
高丹菱猛地将东西拂落在地，连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了：“你瞎说什么？！”她脸色苍白，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
咕噜咕噜滚到脚下的是一支笔，谢碧影捡起来，才发现上头居然还刻着一个娟秀小字——菱。
“姑母，他污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东西是我送的，但我只是祝贺二表哥得中解元而已！当时、当时淼淼妹妹也在场的！”
谢碧影依偎到了高氏身边，闻言朝高氏身后躲了躲，握着那支笔，喃喃道：“表姐……表姐竟是欢喜二哥哥的么？怪不得当时脸那样红呢……”
之前为了保下高丹菱的面子，屋内留下的都是高氏身边之人，虽不必担心家丑外扬，但忽见这样一出“好戏”，高氏却被气得眼前一黑，颤声道：“来人……将表小姐带回偏院，没我允许不准她再踏出房门一步！”
……
高氏真是被气着了，之后卧床三日，谁也不见。
这一次，谢碧影大获全胜，心里头却有些惴惴不安。谢琛绝不是没有谋算之人，他这次却如此明目张胆的将这事捅到了高氏面前，这不像聪明人会做的事……
除非他也跟她一样，极不喜欢高丹菱这个人，可是没道理啊，他不知前世之事，高丹菱在旁人眼中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
还有一种猜测……那就是，他在帮她？
他知道……这是她设的局？
谢碧影被自己这种想法惊了一跳，几乎有些辗转难眠。
翌日，她早早就去了谢琛的居所。
为了准备春闱，他比从前起得更早些，此刻已练完武拉完弓，一身清爽的待在书房读书。
谢碧影扒在书房门口，朝里头探出个头来，心虚得不得了。
那人似头上也长了眼睛，看也未看她，却知道她缩在门口偷看。
他笔下未停，只淡淡道：“三妹妹，请进吧。一早过来是有何事？”
谢碧影磨磨蹭蹭走进去，直到站定在他面前，却仍旧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把玩挂在腰间的玉佩，小声道：“我是来说……谢谢的……”
谢琛微微一顿，抬头看她：“谢我什么？”
安静半晌，谢碧影眼神游移：“二哥哥自然是知道的，何必再问？”
这番话说得像是在打哑谜，但两人谁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谢琛的目光在她指尖的玉佩停留了下，又埋头写字，风淡云轻地低声道：“你没把我卖了，是我该多谢你才是。”
倒是有想过的，谢碧影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我也是有良心的……”
“是么。”尾音上翘，听着像是在讽刺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