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高唐已隔雨相望冷(捉虫) - 和魔尊渡了两次情劫 - 见机行事的剑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二十八章高唐已隔雨相望冷(捉虫)

第二十八章高唐已隔雨相望冷(捉虫)

比血魔先到地府一步的是月老。天帝没有立即现身,一则得知了负月已逃脱性命之危,二则,大抵是想敌明我暗,也许就隐踪在附近,观察局面。

月老来得醉醺醺,荧路一看,嚯,不愧是负月的仙友,又柔弱又好酒。

现今的这位月老,不是最早传说的那位月下老人。天仙也有伤亡衰弱,可能战死,可能横死,可能归隐。代代渐渐,月老早已成为一个天庭职位,这一位月老名唤心洗。

五官很“笑”,天然一双笑眼,弯弯笑眉,上挑笑唇;但是若果不细看细思他的五官,一眼望去,他顶着的就分明是一张厌世脸。

作为全天庭显得最厌世的神仙,月老心洗没少被同僚慰问,对此的解释是:“我每年拉几万几十万上百万根红线,眷侣不到一半,大多数是怨偶,你能体会我的心?最初我以为我兢兢业业,谨慎抉择,便无兰因絮果;后来我以为更多听凭含情生灵自己的心之所向、自己的抉择,便无兰因絮果;谁料到他们即使长相厮守,都可以虚与委蛇,一边相爱,一边暗暗互嫌,互相利用。我断去红线任他们自由时,他们爱不好;牵结红线时,他们爱不好;去月老庙求我作主的小鸳鸯,弹指二十年一见,一样眉眼成怨。世间情感,怎会如此?”

还曾道:“我欣赏负月,才不准他碰半根红线,你们不懂。”

的确是依然无人懂他,只有负月同情地给他送酒,一半亦出于自己兴趣,常常去看他牵红线。

这一趟月老下黄泉,荧路还额外知晓了一些久久不为人知的故事。

譬如,与负月寒暄之际,月老心洗特地掬冰寒忘川河水洗了一把脸,深刻醒酒,才认真慰问素眠情况如何。玄黄仙君作为仙界的疗伤圣手也被花神月老请来了。

荧路便隐隐觉着月老、素眠居然有旧,旁听意外得知前任冥主素眠的出身,原是天庭童子,一度跟在月老身旁。

素眠不爱主动提身世,是因为他是少年轻率,被处罚驱逐出天庭,兜兜转转几番机缘,才来到地府成为冥主的。

至于素眠做错了什么。昔年有一回,人间又逢战火连天,生灵涂炭,某国昏君熊将决意临阵脱逃,士兵人心涣散,偏偏敌军主将杀性骇人,素有屠城癖好。小素眠伏在云上见着,焦急不平,灵机一动,就瞒着月老,擅自将涉战凡人们的红线乱牵一气,重叠地牵,纠缠地牵,叫所有人红线乱成一片,个个勾连。

保了个大团圆媒。

仙人职责本尽量无意操纵生灵自由心性,月老红线与姻缘册的规则乃是:结下红线的生灵双方,可从无缘化作有缘,微微生发倩愫,克服世间一些阻碍与内心胆怯;倘若彼此抗拒的心意够坚决,不拖泥带水不反复无常,仍可以挣断红线,重归自决,倘若心底另有芳踪倩影,足够坚决,也可自由处之,通常而言,月老宁可袖手旁观,要不然三思三审视,不会犯下为心有眷属的人乱牵红线的过失。

应该说,一般的红线不是爱,而是缘,是一臂之力,不是外力裁决。固然红线有其更大威力,更强用途,神仙们并不愿意剥夺谁的自由自在。

尽管人间那一役,最终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了君臣齐心,惊险胜战,素眠违背的是这一根本原则——不可刻意地全力地去操纵人心。

天帝只能把他驱逐出天庭,把心洗也处罚了一番。罚令初下时,木头脑袋素眠还茫茫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今时今日,素眠也不大懂得爱情,是个有充沛感情却又感情混沌的微妙性子。天帝给他告诫,他才懊悔知错,服罪默默离开天庭流浪去了。

而今提及往事,负月叹息道:“我实也不能全盘赞同他,不过他那时真正天真烂漫。其实他无意间证明了,那一年那一战,那些懦弱的、想逃走的、不敢面对生死的人里,许多个也只差一点点情愫,一点点勇气,就想成为英雄。没有红线干扰,他们不会舍生忘死地留下,可是凡再添加上一点勇气一点爱意,他们的退缩欲望又不足够帮他们挣断红线了。这份爱虽然少,虽然摇摆,总算有人因此见到过承认过它们存在。”

心洗道:“你说得是。那年我们都很吃惊。”

说着话他们一早离开审判大殿,穿过忘川河畔,来到三生石前。这时心洗问道:“负月,言归正传,你唤我来做什么?我的法力还比不上雷公电母的法力多。”

负月遂附耳低声,他俩嘀嘀咕咕数言,荧路看见月老忽然间把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圆。

心洗:“……我是不怕死,我这些年每日翻翻姻缘册,总觉得不如一死算了,但这法子亏你想得出来。”

负月淡淡一笑。

荧路:?

既疑惑于月老这也太真情实感了,拉不上媒便会渐生死志,是河豚吗?又疑惑于花神究竟想出了什么办法?月老貌似也挺震惊的。

荧路没有陷入疑惑太久。

很快,血魔回来了。

负月与心洗尚在悠闲得不可思议地闲谈:“心洗,你总在担心旁的生灵孤单终老,也许为自己找位仙娥会快乐不少,西王母那里……”、“负月,你不要妄想乱点我的鸳鸯谱。”、“那玉兔呢?玉兔毛绒绒。”、“那我考虑一下……”

荧路:“……”

血魔:“……”

说时迟那时快,心洗猛然回首,兀地一把握住了血魔的右手,血魔本能便欲一举杀死他,不意心洗毫无攻击他的举动,与此同时,一股略略陌生的诡异的心情轻轻在血魔心底划过一丛涟漪。

接着血魔心念一动,若有所悟,急忙察看右手小拇指,发觉指尖果真缠绕上了纤细红丝。还不止一根,密密匝匝恐怕得有几十根。

通常白头爱侣只系一根红线。

犹不等血魔回过神来,心洗喉咙扼在他手掌中,飞快地嘶哑地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不想心里永永远远牵挂着我吧?等我安全回到天上,自会为你斩断红线,恨……”

他原本想唤恨浊,话头微顿,血魔这才随一惊稍稍转移注意力,方看准负月正扬眉端详三生石上一排排闪烁发光的名字,随即开口道:“他不是恨浊。心洗,他名为垂丝。”

“……”血魔一时沉默。

“……”荧路一时难以置信。花神真的凭乱牵红线掌握了血魔真伪!搞得她开始怀疑自己了,是不是她不应当总是揶揄负月?会不会负月喜欢说媒是因为他真的能凭说媒改变三界?

倒也哪知,血魔垂丝心境旷世坚决,暴露身份后,惟独眼波一暗,便无视于心洗的话,意图杀月老证道。

心洗见状,利索地飞一般地撤去了红线。此念缘由很简单:若不撤去,一会血魔杀他时,作为姻缘彼方,他心头也会有被爱慕者杀死的份外凄凉感受,心洗思虑得明明白白。

不想,他撤得及时,翻而导致血魔垂丝沉吟停手,饶了他一命。

“荧路,”血魔仿佛浑不在乎暴露伪装似的,照常吩咐荧路,将心洗朝她身边一推道,“把人质带回魔界。然后你与他一齐待在我视野以内。”

荧路只好搀扶起月老,遵命道:“是。”表面如此,心下自然盘算起了既然作伪,她该不该反抗这名血魔试试,毕竟,实力更强者罕少冒充实力更弱者。

血魔垂丝却瞧一眼她,嗓音冰冷不含感情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随你。”

荧路闻言,顾虑又生。

两魔于是离去。临走,血魔回眼冷冷凝视负月半晌,只道:“看管地府,我要轮回如常。”话音刚落,一侧腰边的酒葫芦就被心洗伸长一只手顺手扯下,仰头喝了一口。

血魔无言。

加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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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去魔散,天帝昂春现身,长长叹息:“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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